不安于室(2 / 2)

婚姻潜规则 中跃中 3429 字 2013-08-28

市中心价格越高。这也是一种“中国特色”。我倒倾向于清净一点的郊区。没听说吗,如今在西方发达国家,只有穷人才住在闹市。因此,从长远的发展眼光来看,十年、二十年之后,假如我们国家真的变富强了,马家湾这样的地方未必不会走俏、增值。

但我的妻子孙燕坚决反对我的发展眼光,她把它称之为“书呆子观点”。她最有力的一个论句是:“十年、二十年以后,说不定我们都变成灰了,就算不变成灰,也老得嚼不动了,增值还有什么用?增你个大头鬼!……”

你听,用这样的语调说话,能不吵么,不吵起来那才叫怪呢。

我算明白了,归根到底,女人是一种无可救药的城市动物,她们无可救药地为热闹和时髦而生,而死,无可救药。有人说女人最怕衰老,但按我最新的理解,她们最怕的是不热闹和不时髦,是冷清、寂寞、孤独、荒凉,也就是无人理睬。我是这么想的,假如一个女人从来没有人去注意她,那么,她是年轻还是衰老就无所谓了,你说是吧。

……

在下面这节里,看来还有必要把马家湾的环境向大家辩证地介绍一下。我的意思是说,马家湾除了上面说过的那些缺点,它并非一无是处。

首先,它附近没有什么有污染、有噪声的工厂,白天晚上都很安静,它靠火车站也不算远,大约两里路的样子,火车的汽笛声在白天听上去刚好像蚊子叫。

最值得一提的是它紧靠一座叫宝盖的小山,二十多米高的一个土丘儿,从我们住的楼下出发,不稍五分钟,就能爬上山顶,山顶上圆圆平平的,真像一只大锅盖。宝盖山原来是一座荒山,自然地长着一些树树草草,近年来由于它周围的居民日益增多,上山练气功的人渐渐把上面踩出了一条椭圆形的环型跑道,还有人砍了些树干横绑在两棵树之间,权当单杠和坐凳。我平时不坐班,白天在家里时间闷长了,总喜欢往山上跑。山上那么清静、清新、清爽,我相信在我们这个城市再也找不出第二处了。

想想以前住在黄泥南路(听听这名字!)的情形吧。我们的房子前面紧靠着一家救护站,那儿不分昼夜随时都有可能响起救护车的警报声。这还不是最糟的。最糟的是我们的房子后面还紧靠着一家水泥厂,那高大笔直的烟囱好像就竖在我们的房顶上,它庞大的粉碎机发出的轰鸣使我们脚下的地时刻在颤抖,碗橱里的碗啊玻璃杯什么的终日发出叮叮当当的碰击声。但这还不是最不能忍受的。想想空气中无所不在、无缝不钻的那些水泥灰尘吧,你一走出门外,就能感到它微小的颗粒沙沙地落在你脸上以及所有裸露的皮肤上,还有点热乎乎的。它的灰尘如此之小如此富有酸性粘性和渗透性,时间一长,你擦也擦不掉、洗也洗不掉,于是你的皮肤便会像水泥厂的那些操作工一样,渐渐发灰,发黑,最后的结果大概只能是无限近似于一片干枯的树皮。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室内,一年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时将门窗紧闭,再拉上门帘、窗帘什么的,与外界彻底隔绝。告诉你吧,实际上我们住在黄泥南路的5年就是这么干的。我们自己把自己与世隔绝了5年。室内终日不见阳光,也没有新鲜的空气,只有一股潮湿的霉味,我们终日开着日光灯照明,开着取暖器企图烘开空气,每月的电费总是别人家的好几倍。但就这样,可恶的水泥灰还是没有放过我们。我们简直弄不明白它是从哪儿钻进来的。

举个例子说,你夏天睡在凉席上,一觉醒来,凉席上就会“烙”上你人形的烙印。和朋友下围棋,把棋盘揩干净了开始下,一盘结束后,棋盘和棋子上便均匀地落上了一层灰。如果不是1995年夏天的洪水把我们从那里硬冲出来,说不定现在我们还在那座“水牢”里蹲着呢。

这样一说你大概就清楚了,和“水牢”一比,马家湾就简直成了天堂。

下节预报:

3 生米煮成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