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长公主也闲了下来,见他过来,随手指了下自己身边的位置,道“坐。”
李夜城坐下,长公主的亲卫前来奉茶。
李夜城谢过亲卫,一边饮着茶,一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长公主。
想着若是长公主的心情好,他借钱的计划或许能顺利些。
他看了看长公主,今日的长公主与往日没甚不同,不苟言笑,凌厉威严,让人瞧不出她的心情如何。
李夜城便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傻长公主若能被人瞧出心思,那便不是长公主了。
一杯茶下肚,李夜城斟酌着开了口“殿下,呃,我能否预支一百两银子”
长公主凉凉的目光扫过来,想也不想便一口回绝“没钱。”
长公主并不是话多的人,李夜城亦不善言辞,书房中陷入了沉默。
李夜城想想自己做的粗糙簪子,再想想铺子里分外精致的玉兰花簪,有些不死心,停了片刻,再度开了口“前几日天子不是赏赐了许多东西吗”
长公主懒懒挑眉,道“你是想要你的赏赐”
李夜城点头,又连忙摇头,怕长公主误会,说道“不是要,是暂时借用一件。”
“一件也没有。”
长公主回答得依旧果决。
话题说到这,便没有再往下说的余地了。
李夜城借钱无果,只好起身告辞。
然而长公主却叫住了他。
长公主让亲卫拿来几本厚厚的账目,扔到他面前,道“下面的人跟着你出生入死,你好意思独享赏赐”
李夜城被长公主说得微微一怔,翻开账目,里面全是变卖封赏换成银钱补贴士兵的记录,不止他的,还有长公主的,甚至宫中每年送给彦彦的东西,也全部被长公主变卖了去,全部兑换成银子,下发至六军每一人。
耳畔是长公主依旧凌厉的声音“世家当政,大司农形同虚设,国库空虚,哪有那么多的银子来补贴士兵”
“你父亲生前如此,死后不余家财,我亦是如此。”
李夜城手指微紧,抬头看着眼前面无表情的长公主。
忽而发觉,长公主身上穿的衣服,料子虽然华贵,做工也颇为考究,但并不是这两年的新衣服。
这件衣服他见了很多次。
仔细想来,彦彦也是如此的,虽珠翠满头,可都是宫里赏赐的那几件,她并不曾每年都添新首饰。
长公主淡淡道“我只盼着你与镇远侯一样,莫与旁人去学钻进钱眼里的市侩。”
李夜城面上有些烫,合上账目,对长公主深深拜下,道“夜城荒唐了。”
“知道自己荒唐便好。”
长公主随口问道“不年不节的,你要钱有甚么用处莫不是与旁人学了不三不四的习惯,想去勾栏院一掷千金”
说到这,长公主声音微冷“你若沾染了这种习惯,我替镇远侯打断你的三条腿。”
“没有的事。”
李夜城面色微尬,道“只是想送许姑娘一支簪子。”
“哦,那还好,送阿裳东西”
长公主的声音忽又停住了,上下打量着李夜城,道“你再说一遍,送阿裳甚么”
李夜城道“簪子,一支玉兰花簪。”
长公主看了又看李夜城,迟疑片刻,说道“这个钱还是有的。”
李夜城有些意外。
账目上,长公主莫说有钱了,此时说句负债累累都不为过,从哪弄钱让他去给许裳买簪子
李夜城目送长公主出了书房。
不多会儿,长公主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用云锦贡缎包裹着的檀木匣子。
长公主打开匣子,里面装着一支点翠累金凤簪。
点翠典雅庄重,累金华美精致,两者巧妙地结合在一处,制成一支他身为男子见了都移不开目光的凤簪。
长公主把装着凤簪的匣子推给李夜城,说道“这本是一对,是当年我嫁给你父亲时天子亲自插在我鬂间的。”
“一支给阿彦,一支给你。”
李夜城蹙眉道“这太贵重了。”
长公主把匣子塞到李夜城怀里,道“收着便是。”
“我终不如你父亲那般洒脱,总想着你们小辈留些东西,这支凤簪,便是我留给你与阿彦的。”
“阿彦是女儿,你的是儿媳,如此也算不偏不倚。”
说到最后,长公主一贯严肃的面容上浮现一抹极浅的温柔之色。
李夜城剑眉微动,收下凤簪,道“不是儿媳,只是想送许姑娘一件东西罢了。”
长公主凤目微转,叹了一声,道“你啊,当真一点都不像你的父亲。”
镇远侯想要甚么,不想要甚么,心里再清楚不过,而不是像李夜城这般,糊里糊涂,连自己的心思都搞不清楚。
李夜城抿了抿唇。
这句话不是他第一次听到。
他的父亲张扬肆意,他更为沉默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