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意给林三郎行方便,但到底不好做得太明显,林三郎扮做侍从,是最为妥当的。
二人入了廷尉府后,薛文举寻了个借口,让廷尉丞调来当年所有关于宁王的卷宗,送到自己面前查阅。
世家们有意拉拢李斯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薛家虽然出了个太子,但不曾往常的太子母舅族一般一飞冲天,还颇受天子打压,如今想将李斯年揽于麾下,实在正常。
廷尉丞只以为薛文举是想招拢李斯年,才调李斯年父亲的案宗,并未多想,便将宁王所有的卷宗拿了来,放到薛文举的案子上,便退出了房间。
临走之时,还颇为贴心地关上了门。
林三郎见此,笑道“你这个手下,倒是贴心。”
薛文举揉着眉心,道“你还有心情关注旁人”
“看来是昨夜的酒不够烈。”
他与林三郎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人,林三郎的酒量一直比他好,他宿醉之后头疼欲裂,没有几日时间根本恢复不过来,而林三郎却像没事人一样,神清气爽,委实让人羡慕。
薛文举打了个哈欠,往旁边软塌上一躺,道“你先瞧着,我再眯一会儿。”
他官拜九卿之一的廷尉,掌律法刑狱,官职做到这种程度,百姓间鸡毛蒜皮的事情是递不到他面前来的,只有三公九卿或者天家子孙们出了事,才需要他出面来处理。
李承璋刚刚逼宫失败,朝臣与天家子孙们眼下只会夹着尾巴谨慎度日,生怕自己被李承璋连累清算,根本不敢生事,左右无事,倒不如他趁机偷会儿懒,睡上一觉醒醒酒。
林三郎应了一声,起身从屏风上取下薛文举的大氅,随手盖在薛文举身上。
薛文举翻了个身,很快便沉沉睡去。
林三郎打开了宁王的卷宗。
一目十行看下去,林三郎眉梢轻挑,对于这个死了十几年的宁王,充满了好奇与敬佩。
宁王是天家子孙,他的生平在天家宗正手中的玉碟中,廷尉府上的资料,仅记载着他与廷尉打交道的几次事情,篇幅并不长,林三郎半刻钟的时间便看完了。
看完之后,他意犹未尽这才是华满京都的宁王,生出惊才绝艳的李斯年这样的儿子的宁王,寥寥事迹,便能勾出他的风华绝代,引无数世家女为之疯狂。
林三郎将关于宁王的事情抄录下来。
薛文举仍在睡,林三郎留了字条,轻手轻脚走出房间,回到明月楼换了衣服后,让薛文举的侍从回去照看薛文举,自己回林府向父亲复命。
林修然见林三郎取来宁王事迹,若获至宝地看了起来。
他的目的在于宁王与郑公的事情,对于宁王的那些风流韵事丝毫不感兴趣,可饶是如此,仍是被宁王气度所折服。
林修然叹了一声,道“果然是梁王长孙。”
“这样的宁王,方不堕万王之王长孙的威名。”
林三郎也跟着叹道“也难怪他能生出李斯年那样的儿子。”
他只恨自己晚生几年,不曾亲眼目睹宁王的风采。
林修然看完卷宗,感慨万千之余,也对宁王与郑公的关系多了一点认识。
卷宗上寥寥几步,只说宁王拜入郑公门下,将其他事情写得极其隐晦,但林修然还是从只字片语中猜到了宁王与郑公的关系并不是表面上的师徒那般简单。
世家的人,都是无利不起早的,郑家的儿郎这些年委实不成器,全靠郑公一人支撑门楣,这样的郑公,怎会轻易将天子猜忌的宁王收在门下,又准备将自己最宠爱的孙女嫁给宁王做正妃
卷宗上写得模糊不堪的“拜师之礼”,多半便是根源所在。
林修然合上卷宗,想起宁王生平,与宁王的筹谋,又叹了一声,道“可惜宁王英年早逝,若是不然,只怕这天下”
林修然的话只说了一半,便没再说下去了。
儿郎们不成器的,又岂是郑家一门
世家之上的天家,更是如此。
这几代的天子,虽谈不上昏庸,却是一个比一个平庸。
林修然时常想不明白,大夏夺嫡如此残酷,能从皇子一路拼杀至天子的人,并非一般的小角色,可是这样的人,一朝做了天子,便都成了庸碌之人,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天子门的心气与智谋,是不是在夺嫡之中消耗殆尽了,才会堕落至此。
想了想,林修然觉得,多半是因为圣明天子所需要的,并不仅仅是阴谋,更多的是阳谋,与治国平乱安定天下,而这些夺嫡登基为帝的天子们,会的更多的是阴谋。
所以一旦为帝,便暴露了自己的短板,彻底沦为平庸之君。
想到此处,林修然越发惋惜。
宁王可谓是近年来天家最为出色的儿郎了,阴谋阳谋,治国平乱,样样出类拔萃,若他为帝,大夏必然不是现在这个模样。
只是可惜,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林修然摇头轻叹,心中忽而生出另一个念头宁王虽然死了,可他的儿子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