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远侯便道“那末将便带她四海为家。”
“总之,天高海阔,末将必不负她。”
时隔多年,李淑依旧能想起镇远侯说这句话时的模样。
残阳如血,将他的眼角染得微红,他的眼底,似乎闪着星光。
日子便一日一日地过,闲着无事的十八岁的镇远侯,成了十二岁的李淑的马术师父。
镇远侯出身不高,没有机会去熟读诗书,李淑便教他读书写字,还绞尽脑汁,弄了几本兵书拿给镇远侯。
镇远侯很是喜欢。
其他公主们琢磨着招一个高门显贵的世家子弟做驸马,无人理会李淑日日学马术,就连经常找事的皇后谢元,见李淑整日里泡在校场里,竟也安分了许多。
李淑度过了有史以来最为平静的一段日子。
可惜好景不长,没过多久,北狄来犯,镇远侯随军出征,李淑跟随天子,前去送军出征。
镇远侯一身铁甲,骑在马上,向她吹了一个口哨。
周围皇子公主们纷纷唾弃镇远侯的轻挑行为到底是边陲没名没姓的野民,纵然被封做将军,也是上不得台面的。
李淑挥着锦帕向镇远侯道别。
一月后,镇远侯来信,说他找到了他的胡姬。
镇远侯的字比在华京时写的好看了许多,只是字迹有些浮。
想了想,李淑觉得,大抵是因为心中太过欢喜吧。
毕竟镇远侯想胡姬想了许多年,如今一朝圆梦,自然是喜不自禁。
镇远侯从来不是一个将事情留在明天去做的人,他让人给胡姬裁了新衣,当晚便入了洞房。
镇远侯还说,战机紧迫,他先委屈胡姬了,等他大胜归来,再给胡姬补上一个隆重的婚礼。
只是可惜,美中不足的,是胡姬听不懂他说的话,不过不要紧,他寻了通晓夏胡两话的人,教胡姬说夏人的话。
李淑很替镇远侯高兴。
给镇远侯回信时,她还送上了一份贺礼,衷心祝愿镇远侯与胡姬白首偕老,长命百岁。
镇远侯却久久没有回信。
三月后,她听宫人说,胡人来犯,一夜屠城。
镇远侯杀人杀红了眼,领大军追击近百里。
镇远侯再也没有给她写过信。
春去秋来,转眼她十五岁了。
她是父皇第三女,前面两位公主不甘于谢元的压迫,奋起反抗,却或死或疯。
这种结局时常让她觉得,活着便是一种幸运了,至于其他,她不敢去想。
今年又死了一位公主并皇子,朝野上下议论纷纷,谢元虽然跋扈,可也怕自己引发众怒,便对她的迫害放松了许多,甚至还为了全一国之母端庄贤淑的面子,说要为她挑选一个品貌端正的驸马。
谢元说的话,她从来不信。
直到谢元将镇远侯的庚帖摆在她面前。
谢元道“扬威将军战功赫赫,此次归来,本宫便奏请陛下,封他为镇远侯。”
“如此一来,倒也足以与你相配了。”
李淑放下庚帖,看了看谢元,有些不明白她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斟酌片刻,李淑道“他不会娶我的。”
谢元便笑了“本宫的旨意,由不得他不娶。”
镇远侯最后也确实娶了李淑。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比年少时的欢喜更重要的事情谢元开出来的条件,让镇远侯无法拒绝。
这些年来,宫中公主皇子们死伤无数,世人怀疑是谢元下的毒手,谢家人又仗着谢元的势,横行无忌,端的是比天家皇子皇孙们还要尊贵。
谢元需要一宗婚事挽回她的名声,而镇远侯,也需要盔甲与粮草,让他与北狄来年再战。
至于李淑,她作为为数不多在谢元的迫害下活下来的公主,也需要一个避风港,让她歇一歇脚。
李淑嫁了。
大婚那夜,李淑遣退新房里伺候的婆子与侍女,给镇远侯斟了一杯酒。
她已经许多年没有见镇远侯了。
镇远侯的气质越发冷冽,如再无剑鞘包裹着的利刃,锋利无比,伤人伤己。
李淑自饮一杯,把另一杯递给镇远侯。
镇远侯握着酒杯,幽冷的目光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淑道“我知道你不爱我,与我成婚,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这样也好。”
她轻笑。
她在深宫里过了太多年,绵里藏针的算计,明目张胆的陷害,让她的心里再也没有一寸柔软。
“我也不爱你。”她静静道。
镇远侯紧蹙着的眉间终于有了一丝松动,审视她片刻,开口道“公主殿下,我既娶你,便会护你无忧,至于其他,我很抱歉。”
李淑笑了笑,道“不用说抱歉。”
“能携手一生的,除却夫妻,还有战友同袍。”
她与镇远侯果真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