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引傅煜为臂膀前,许朝宗便知此人桀骜冷厉, 虽是柄所向披靡的利剑, 却也绝非任人驱使。上回傅煜来京,虽应了他所求之事, 在留园中,却也当着他的面,枉顾君臣尊卑, 冷言威胁徐淑,继而胁迫徐淑为攸桐正名。
他很维护攸桐,许朝宗看得出来。
而当日徐家谣言惑众, 坑害攸桐, 傅煜显然十分介意。
如今这世道, 手里握着的兵权便是最硬的底气,哪怕是坐拥天下的熙平帝,对傅煜都颇存几分客气。许朝宗只是个皇子,没了徐太师这位倚仗,如今的处境更是艰难恶劣, 若想逆风翻盘,唯一能指望的就只有傅煜。
倘若徐淑执迷不悟,仍要闹事,便是傅煜当面将她杀了,他能如何
若与傅煜翻脸, 夺嫡之事便会付之东流, 且以傅煜的身手能耐, 京城之中,怕是难逢对手。而一旦出了京城,镇守永宁的十数万铁骑,绝非禁军和京畿守军所能敌。以一介武将臣子之身,对王妃公然不敬、冷言威胁,有恃无恐,这样的事是何等情势下才会出现的
许朝宗背后冷汗涔涔。
甚至无端地腾起种担忧恐惧,令他浑身冒出鸡皮疙瘩。
但此事此刻,那些担忧还都在其次,当务之急是夺到皇位。否则,一旦英王得势,别说徐淑和徐太师一家,便是他和生母令贵妃,这满府的姬妾亲信,后半生怕是不会再有好日子了。而他的担忧恐惧,也没半点用处。
许朝宗手心捏了把冷汗,迅速拿了主意,目光陡然威仪,朝徐淑道“回去。”
“殿下”徐淑不死心。
“回去”许朝宗不容她多说,也没空详细解释,只凑到她耳边,沉声道“再多说半个字,便叫侍卫将你押回住处,自己掂量。”他向来行事温雅,端贵有礼,难得这般疾言厉色,神情阴冷。
让侍卫押王妃回住处,那与对待犯人的行径何异
徐淑骇然睁大双眼,对着许朝宗的目光,却知他不是说谎。
她挣扎权衡了下,才咬牙道“是。妾身遵命。”
许朝宗遂命侍卫送王妃回府,特地叮嘱说王妃身体不适,暂时不宜外出,更不许旁人打搅,不管有任何事,都先报到他这里。
吩咐完了,顾不上满目惊愕的徐淑,匆匆回书房内室。
今日之前,许朝宗夺嫡的希望多半仍寄托在徐太师身上,毕竟能时常到熙平帝跟前的,除了后宫妃嫔,便只几位极得信任的重臣,徐太师恰是其中翘楚。许朝宗先前已打点过,熙平帝跟前伺候的内监,若徐太师果真能得皇帝托付后事,他的大事,便成了一半。
谁知转个头的功夫,徐太师竟归天了
许朝宗心里既悲痛难受、又气恼暗恨。
但情绪无济于事,先前的努力更不可付之东流。
他缓步进去时,将情绪尽数收敛,仍跟方才般与傅煜相对而坐,商议对策。
傅煜问清了底细,屈指轻扣桌案,神情凝重,“事已至此,殿下追悔、懊恼皆无用处。太师既去,指望皇上驾崩前托付,已十分渺茫。且徐家出了这种事,名声已然扫地,太师是皇上尊奉的,跟皇家颜面息息相关。而今满城唾骂,皇上脸面无光,未必不会迁怒。私以为”
他顿了下,抬眉看向许朝宗,眸底眼色暗沉,隐然藏了杀意。
许朝宗眉心微跳,“傅将军尽管说便是,不必顾虑。”
“徐家这事,背后必有英王推波助澜。斩了殿下的臂膀不说,宫廷之中,必定有人将此事告知皇上,恕臣直言,徐家当日存心不仁,埋下祸根,今日着实连累殿下。昭贵妃颇得圣宠,英王也得偏爱,殿下觉得,这般情势,睿王府有几分胜算”
“从前若有四分,如今”许朝宗摇头,神情晦暗,“怕是不及两分。”
“殿下打算收手”
“不会”许朝宗断然摇头,“到如今,至多鱼死网破”
“那就好。”傅煜微微躬身,冷峻眉目间,更添沉厉,声音也压得更低,“若以寻常手段,睿王府仅两分胜算。若干放手一搏,却能有九分。”
“将军的意思是”
“不能智取,便借武力。”
见许朝宗并未流露惊愕之色,傅煜坐直身子,“看来,殿下有这打算”
书房里片刻安静,许朝宗缓缓起身,神情凝重而严肃,双手抱拳,竟朝傅煜微微一揖。
“请傅将军助我”
皇权之争,成王败寇,年初英王派人刺杀他时,许朝宗便知道,所谓骨肉兄弟的情谊,其实已荡然无存。只是凭武力宫变、夺取皇权,风险着实太大,且他府中的卫队并非精锐,身边也无能坐镇大局、确保无虞的悍将,要想闯入宫禁夺权,胜算太低。
而至于傅煜,此人心高气傲、难以驾驭,承袭了节度使的跋扈姿态,未必全然臣服于他。
是以此前,他仍寄希望于徐太师,盼着能不起兵戈,凭着惯常的夺嫡手段,博得帝王心,得熙平帝托付大事。密信召傅煜回京增援,不过是想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