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虾,不住哆嗦着想要取下钉在自己掌心的弩箭。
但另一只手指刚刚靠近,便被撕心裂肺的疼所中止,他颤抖着贴近树干,想要缓解来自于掌心的疼。
鹤华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章邯将鹤华细微表情动作尽收眼底。
静了一瞬后,他翻身下马,走向痛苦哀嚎着的男人。
“你,你要做什么”
男人瞬间警惕。
章邯没接话,短刃出鞘,削断钉在男人掌心利箭的箭羽与弩头,握着箭身抬手一把,将男人的手解救下来。
亲卫见此,奉上随身携带的伤药与绷带。
章邯接了伤药,洒在男人掌心,而后单手缠绷带,将男人伤口简单包扎起来。
男人很是意外,看了又看被章邯包扎好的手掌,迟疑向章邯道,“谢、谢谢。”
章邯依旧沉默。
包扎好男人的手,他走到自己原来的位置,翻身上马,立在鹤华身后。
哒哒马蹄声缓缓而来。
“你倒心善。”
身后响起王离冷笑的声音,“我若是你,便将他的手掌砍下来,而不是给他包扎伤口。”
章邯目光落在鹤华身上,平静开口,“他是公主的舅舅。”
“害死十一母亲的舅舅”
王离嘲讽道,“这样的舅舅不要也罢。”
男人被激怒,“我才没有害死她,她死在秦王手里”
“是嬴政杀了她”
“可笑。”
王离讥讽出声,“陛下杀她陛下为何杀她”
“联合昌平君叛乱的是另外一位楚国公主,与她无关,她本可以不必死。”
“是你,你的贪心害死了她,而不是她死于陛下之手”
鹤华神色淡淡。
明明他们在讲她的生母,与她血缘关系最为亲近的人,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没有悲伤痛苦,甚至连悲悯这种神色都没有,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只是静静注视着面前的男人,似乎想透过他的面容看到另一个张脸她阿娘的脸。
她怎么可能不想她阿娘呢她想过的。
白日也想,夜里也想,可想念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并不能让她阿娘重新回到她身边,想念完全无用,只会让她的阿父更加沉默,于是她不想了,不再告诉阿父,她想她阿娘了。
其实也不是不想,而是把想念放在了心间。
她不会再与任何人诉说自己的想念,她是无忧无虑的大秦公主,而不是失了母亲的小可怜。
事实上她也不是小可怜,她有阿父,有大兄,有众多兄长与姐姐,还有蒙毅王离陪着她,她的生活精彩又热闹,她没必要沉浸在痛苦之中无法自拔。
可是啊,可是,在午夜梦回,她还是会想起她阿娘。
那个从来没有笑过的女子,那个被母国当做战利品送过来,又被秦国束之高阁的可怜女人,她现在过得好吗是否已经找到了她想要的自由
如果她已拥有自由,那么,她衷心祝福她,永远自由,永远属于自己,而不是被当成物件送来送去。
鹤华静静看着男人。
她曾听蒙毅与她提过,她的舅舅与她娘是双生子,两人长得极像。
如果她的阿娘还活着,大概就是现在的模样,三十多岁,风华正茂,姝丽无双。
也有这样的长相,才会被人被人当做奇货可居,被当成和亲公主,千里迢迢从楚国送到秦国。
“不,我没有”
男人尖叫,“我是为她好我只想让她过上好日子”
“楚国已日薄西山,一旦亡国,作为楚国宗室的她只会被当成胜利品被兵士瓜分”
“我不想让她落到那步田地,所以我才收买了太史令,让太史令选中她,让她成为秦王的人”
男人看向鹤华,“但秦王心狠手辣,完全不顾惜半点情分,更不在意公主的颜面”
“你是什么东西,也敢置喙陛下的决议”
王离爆喝,“你如今还能活着,是因为你是十一母系族人最后一个亲人,你若再敢胡言乱语,下一次的弩箭便不是落在你掌心那么简单”
男人自嘲大笑,“你以为我会怕死”
“哈,我如今敢出现在公主面前,便已做好被你灭口的”
“啪”
一块石子撞在树干反弹到男人后脖颈,男人声音戛然而止,一头栽在雪地上。
章邯收回手,吩咐左右侍从,“看好他,莫伤了他的脸。”
“喏。”
侍从翻身下马,将昏迷中的男人从雪地里扶上自己马背,仔细擦去男人脸上的雪污。
这是一张极为好看的脸,哪怕看上去颇受风霜摧残,但也不曾损去他容颜的清隽无俦,桃花面,多情眼,一双削薄的唇,与公主略有几分相似。
不必滴血认亲,单是看模样,便知道他是公主的亲舅舅。
唯一不同的是公主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