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不能因为你懂其他天下的悲苦,便要屈从大义放弃自己的仇恨。”
“这样对你是不公平的。”
鹤华道。
张良静静立在原地。
他从不敢奢求有人懂自己,更不敢妄想大秦的公主能明白自己对大秦的仇恨,在韩国被灭他的家人尸骨无存的那一刻,他的命运便已经被改写,他注定为反秦而奔走,一生以推翻秦朝为目标,为韩王,也为自己惨死灭国之战的家人们。
可嬴政是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他统治下的九州天下欣欣向荣,一扫百年战乱的颓废与满目疮痍,六国黔首短暂悲伤自己国家被灭之后,很快便接受了自己秦人的新身份。
没有战乱,没有死亡,有的是亩产千斤的粮食,让他们在交完赋税的情况下依旧可以填饱肚子,朝有食暮有所不再是传说中的空想。
丝绸之路被打开,黔首们不仅能填饱肚子,更能从万国来朝的盛世中分一杯羹,给自己添些衣服,肉与鱼也能时常尝一尝。
最绝的是依法治国,唯才是举,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黔首有了晋升渠道,他们虽然现在是黔首,可只要他们学了知识,只要他们能通过考核,他们也能当秦吏,甚至能有朝一日青云而上,成为三公九卿中的一员。
这是无数人以前在梦里都不敢想的事情,但现在不敢想的美梦照进现实,他们何其有幸能成为秦人,能生活在千古一帝统治下的疆域
他们那么那么努力生活,那么那么对未来充满希望,他不该打破他们的美梦,让盛世终结,王朝崩塌,让这群努力生活着的黔首们再度陷入百年战乱。
他不能那么做。
他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害了天下黔首。
他得大度点,忘掉国仇家恨,加入大秦,重新生活。
可是,他重新生活了,他惨死灭国之战的家人们呢他那虽平庸但却对张家推崇备至的韩王呢
他体谅天下黔首们的不易,谁又曾体谅过他的国仇家恨
“子房,我还是那句话,你的执念没有错,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走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是因为它不惧流言,不畏艰险。”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低喃,“若是旁人三两句话便能打消的执念,那不叫执念,叫心有不甘。”
张良瞳孔骤然收缩。
不甘
是了,他的确不甘。
他不甘他的韩国就这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不甘世代为相的张家就此泯于众人,他还不甘韩的黔首如今成了秦人,推崇供奉着灭了韩国的暴君。
凭什么呢
凭什么韩国被灭他的家族随之覆灭黔首们能心安理得抛弃旧国,投入秦的怀抱
凭韩国弱小,韩王昏庸。
凭他的父亲与祖父虽有才干,但却远远不如秦相与秦将。
凭黔首们为韩人时朝不保夕,做秦人时却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扶摇而上,改变自己乃至家族的百年命运。
他无比清楚知道这些原因,但他依旧心有不甘,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故国与家人啊,就这么崩塌于秦兵的铁骑之下,百年之后无人再记得他们,史书工笔只会说秦王气吞山河,横扫六国,他家人的血泪与故国,不过是青史之下的小小蝼蚁,螳臂挡车,不值一提。
他怎能甘心呢
张良轻轻笑了起来。
“鹤华公主,您真的很好。”
张良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是那是我的故国与家人,我终其一生无法释怀。”
鹤华叹了口气,“子房,你的痛苦是因为你太过聪明。”
“既然无法释怀,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与天下大义。”
“他做不了。”
沉默良久的嬴政缓缓开口,“张子房,你为韩人,朕为秦王,你与朕之间血仇累累,不共戴天,非时间所能消弭。”
“你既不能为朕所用,便回你的故土,为你的黔首做些事情。”
张良微微一愣。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慢慢抬头,看向主位处的帝王,帝王一脸平静,声色淡淡,“颍川郡乃中原腹地,气候与土地皆适合粮食的种植与培养,回颍川吧,将颍川郡治理成下一个天府之国的巴蜀之地。”
“你不是在为朕做事,更不是在为天下黔首做事,而是为了你的故国与家人。”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静静看着挣扎在仇恨与天下之间的年轻男人,“你的王与家人看到你的故土昌平清宁,想来会为你感到高兴。”
张良听清了,无比清楚知道嬴政在说什么。
他让他回他的故土,曾经的韩国,现在的颍川郡,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开始,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让百废待兴的颍川成为如巴蜀之地一般的天府之国。
这样怎样一种气度与自信,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