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魄散，只得游离于人间，九世承受虚空肉散的苦痛。她便祈愿，替其承受九世伤痛，愿九生皆为残囚，以自己的身缺补全他的心缺，以九世为其赎罪，不求十世之后相守，只愿为囚后还能隐身匿迹，静静伴在他身边。

现便是第十一世。

以九世为散魂流离人间无法超脱，用一世聚魂渡河饮孟婆汤，使一世众里寻她，以那人身死而终，再一世，方能赎尽罪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十月便是如此。九世流离，一世超度，一世寻她，此为命。而他犯了错。

错的是本应在下一世乃可执手，他却违天命，破命局，愈早愈好，提前一世，护她周全。

他生而通天命，虽无记忆，却算得命格，自幼离家遍寻四方，希望能遇到那个为他背负了九世的挚爱。直到于卜算摊前，遇到那个身披染布，使用着脱魂术支撑身体的姑娘。

心脏鼓动输送着血液，问神无答，但十月知道，自己找到了。

她没有名字，所以叫她九月，己为十，续前缘，她为九，一九一十，纷扰缠绕，不分不离。

十月将她带到山间灵泉中，脱下披衣，让其倚坐在泉中的坻岩上。泉清无鱼，他从泉眼上含了些水，渡给九月后紧紧抱住九月的身子，将其唇齿对准自己肩膀。他拿出烘烤过的小刀，用布条缠紧她肩膀，刀对准臂上被植入锁链的骨骼，狠狠剜了下去。

血入泉，如墨滴入水，荡开一道鲜艳彩绸。怀里的身体剧烈一震，十月立刻将她想要咬唇的牙齿拨开，然后以肩送去，直到九月紧紧咬着他的肉不松口，他才开始剔骨。

左臂，右臂，左腿，右腿，四断肢内，链接锁链的骨皆碎，再以削铸好的圆棍状岩石，接入断骨。以石为骨，以柳为筋脉，以泉为血，而后……再以生魂气注之。

输一次魂，献祭十年。他以舍弃四十年寿命为逆天代价，替九月熔铸鲜活的血肉。

九月的脱魂术，一日期限为两个时辰，从而祭寿两年。现算起来，她公用去二十日，四十个时辰，不多不少，正好……四十年整。

你我终不能相伴到老，却也无妨。如今只盼能持着这模样凋零，以不朽身躯共赴黄泉。

有了四肢，却也无声无视，所以十月选择换下了右眼。

他替九月剪了个倾斜的额发，遮住那不存在的空洞左框，自此以后，双眸共感，她用他的右瞳，和着十月本存的左瞳，同看万物消亡又复苏，看风吹麦田，看那玄帝治下的盛世江山。

次后为其以灵泉洗耳，并饮泉为药，融铜化虚。

他扶着她教之行走，托其手握笔，而提笔蘸墨，授其字经。

于深林中，他月下拨琴，听弦动三千痴缠，黄沙沉寂，枯藤摇曳，琴音绕梁。那时候九月会静静端坐十月身边，伸出还不习惯活动的手臂，用仍旧僵硬的手指，去轻轻拨弄琴底的低音弦。十月便笑着配合她缓慢而迟钝的节奏，轻勾另一端的琴弦，合出一曲高低共鸣的月眠轻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