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1 / 1)

红烛摇曳,夜中袅袅雾气笼罩上空,檐壁上檀香木镌刻的数尺巨龙张牙舞爪奔腾欲出。玉石窗,海棠花,屋内掩映月光的银珠砌成莲花灯,勾勒出一座金光万丈富丽堂皇的宫殿。

一身玄黑龙袍的九五之尊齐好手边已批阅的奏折,几步来到外屋,撩起壁上那副绝代无双的无根墨兰图,移开石门,顺着阶梯,伴着两侧灰暗的烛光一步一步向下走。

地下皆徒有四壁,角落一仅得鼠过小洞做通风孔,阶梯边的光已忽闪忽现,那小隔间无论白天黑夜,亦只有那一点点无法传递过来的烛明。

中央放了一支至人胸高的花瓶。花瓶上展翅欲飞的凤凰就像与外面的巨龙交相辉映,一如宫廷画师创作的至高艺术品。

单单花瓶许是构不成绝美,真正的景色是花瓶里放着的人。

那人双眼被蒙上帆布,四肢皆无。肢内残肉长得非常好,完完整整地包裹着,那扎入血脉,与骨骼融合在一起的铁锁。锁链就如从体内生长出来一般,一头入骨,另一头死死钩扎在下方的地里。那个人颈部以下皆埋于瓶内,只能从裸露出的皮肤,骨架,还有身形判断这是一个女人。

一个被灌下喑药,自耳注铜,一个终身只能豕般伏地爬行,丑陋如蛆的,被制成人彘的女人。

不……连爬行也做不到。她只是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被禁锢灵肉的囚徒。

帝皇迷恋地摸着她的脸,抓着她玫色的长发狠狠嗅着,然后凝望这幅绝色画卷久久未离。

她只是个祭品,无名无姓,自幼养于深宫,十二岁斩断手脚,置于瓶中,做一朵万世不败的红莲,供圣欣赏,祭得龙体安康,万寿无疆。

摧翼之鸟,复飞无处。待赎前罪尽,方脱缚展翅。

——————————————中完——————————————

子时。皎月挂雕镂木窗沿,丛中蛐鸣,风吹涟漪泛,湖中自中向外一圈一圈扩开银环,在树梢上挂着的花灯映衬下波光粼粼。

九月一手捧着酒,一手拽着有些融化了的糖葫芦啃。大晚上的街边小贩差不多走光,十月好像什么都会,虽然做糖葫芦的手艺不太好,葫芦各个大小不一,有些糖化了,有些山楂放多了,有些甚至没味儿,九月却是津津有味地当做仙果吃。

她身上穿了十月特意去布庄订做的衣服,不似富家爱美女子那般衣如薄纱,修腿束腰显得曼妙身形,而是普通人家简单轻巧,没有云雾飘渺没有舞姿弄骚,灰蓝布衣中束一条带,却是衬得人更如怒放红莲,开于黄泉,守候死亡,但绝不堕为魑魅魍魉。

十月把那带有“卜”一字的旗卷起收好,那本常年放在桌上的民间怪谈放回衣兜,抬手拂去腰身灰尘,正要带着九月离去,却被人拦了下来。

“这位小哥,还请留步。”

十月一回头,就见那人扬起的淡色稍卷长发,还有几乎要隐匿在夜色中的深色衣袂。

“这个时辰,我该收摊了。”十月说。

那身形高大,气质却显得风云淡雅的男人一笑,一个金元便稳稳当当停留在十月未收的光秃秃的桌上。

“客官钱给多了。”

“多?”男人语毕,又再旁加上个一模一样的金元。

十月本要推拒,却不想身后的九月凑上前来,两颗亮闪闪的元宝闪眼滑进其袖笼,就见她拽住他衣角,语气稍急道:“算!”

那双眼照映星辰,掩了月明,遮了银波,当真是眉目如画,一顾倾城。

男人见着消失夜中银钱不明所以,却仍是认真执着地望着十月,就当是他受了这钱,接了这桩生意。

十月无奈,背过身去戳了戳九月额头。

“你想算什么?”他问。

男人报上生辰八字,然后说道:“就算……我余下此生的命格。”

走进了看,才发现男人着的是一身昂贵锦袍,嵌宝银冠束发,脚底是青缎朝靴。自冠而下是长至尾椎骨的淡紫色长发,发尾些曲,根根细丝被风撩到额前,飘到腰间,散落如红线。双眸皆红,妖冶如火,血映山河,睫毛密而长,在昏暗月下甚至能看见小片倒影。

然后还有……同十月一般的挺鼻与薄唇。相似的温柔,却又是截然相反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