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御书房。

“珣儿，听说你最近对一个逃跑过的丫鬟很感兴趣？”说话者金冠玉冕身着龙袍，中等身材，须发斑白而目光矍砾，正是国君连帝。

楚珣心中一紧，不动声色道：“还好，此女身手心计皆胜过一般成年男子，儿臣希望让她为儿臣所用。”

“有身手有心计？”连帝瞥了楚珣一眼，微笑，“恐怕更是因为有容貌有手段吧？不然怎么会让朕最得意的儿子不但不计较她私自离府打伤账房的行为，还为了她将自己的妻妾扔在一旁？”

楚珣错开视线，默而不语。

“珣儿，”连帝见此，面露疲色，“像全天下所有的父亲一样，朕希望自己最疼爱的儿子能拥有幸福快乐的人生，可是，朕不希望自己有一个软弱多情的继承人。”他意味深长地说。

“父皇……”楚珣有些动容。

“听朕说，”连帝摆手，“朕相信你不会因情忘事，可是珣儿，做什么都要有分寸才行。”

“是，儿臣明白。”

连帝欣慰地看着自己最出色的儿子，“好了，不必这样严肃，连日来你都在忙廷试的事情，朕今日只是想和你随便聊一聊而已。听说那个你中意的丫鬟你也带着来了？”

“是的。”楚珣点头。

“传她进来吧，朕也想看看这婢子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连帝吩咐道。

没多久，便有婀娜窈窕的少女跟着差去的太监回来。

她面沉如水，甚至微带一点不易察觉的高傲，步子不快，走路时膝盖会习惯性地向上微提，非常奇怪，不过，她每一步都走得轻若无声又让人感觉稳健踏实。

“大胆，见了陛下还不行礼？”连帝身旁的老太监斥道。

“奴婢见过陛下。”叶明昭跪下行叩拜之礼，说话的声音清丽婉转，又带着一点这个年龄段应有的脆嫩。

连帝道：“平身。”

于是叶明昭道了谢起身又重新恢复挺拔的站姿。

皇室长亲七大姑八大姨第一次见小辈喜欢上的没什么身份的小姑娘，其实按照常理而言，下一句话应该高傲冷漠充满蔑视地对无比羞涩矜持眼观鼻鼻观心的小姑娘说：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可事实上叶明昭根本没有给皇帝说这句话的机会——她站得头正身直，没有丝毫的羞怯和惶恐，整个人处于一种平静而内敛的状态。这让连帝可以直接开始对她的观察打量。

这让连帝想起了另一个女子，大将军林定邦的独生娇女。林将军中年才得一女，万般宠爱，从小当儿子养大，不但悉心教养以一身武艺相传，还专门请了西席教女儿习文断字。他不久前恰好见过一次，那个姑娘有着与她相仿的年纪，一般的自信，不过，要更加张扬放肆。

叶明昭有一双美丽如同深邃星空的、眼角稍稍上挑的杏眸，却仿佛十分倦怠散漫似的半闭着，但只要跟她的目光对上，你就会发现，那里面更多的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屑和嘲讽。此外，她鼻梁笔直鼻头小巧，红唇莹润精致，下巴尖尖，皮肤白皙光洁，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

骄矜之气太盛。连帝眯了眯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睛。这真的只是太子府中一介丫鬟？

“珣儿眼光不错啊。”连帝笑，“珣儿说你有才有貌，这‘貌＇朕是见识到了，不知才智又如何？”

“太子殿下谬赞，”叶明昭道，“奴婢粗手粗脚的，只是会一点儿功夫，不曾读书学艺，甚至连字也不识得几个，实在称不上才智。”

“无需妄自菲薄，识字者未必有才智，开蒙而已，再说，女子不识字，不算坏事。”连帝顿了顿，又似乎十分感兴趣地问：“你还曾习过武艺？”

叶明昭只是简单地答道：“奴婢入太子府前，的确曾学过几年功夫。”

连帝笑，“你师承何处呢？”

“师傅名号不便相告。”叶明昭很果断地说。

“这是何故？”

“明昭也不知，师尊告诫而已。”叶明昭对这种太缺乏技术含量的问题一点兴趣也没有，干脆就百无聊赖地开始瞎扯。

“这样啊，”连帝点头，“学得如何？”

其实皇室，最怕的就是惹上武林中人，或者成为杀手的目标。因为那些人又有耐心，又不要命，一旦有了目标，不死不休。这丫鬟在太子府中呆了几年，却一直默默无闻，近期又一下子冒出来，实在不像巧合。

“马马虎虎，也就对付对付一般小贼而已。”

“哦，是吗？不要自谦，朕可是听说那日太子遇险，还是多亏了你恰好在场才转危为安的。”

“太子吉人自有天相，明昭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而已。”

“在其位谋其职，这很好，很难得，希望你以后也如此，分清楚什么是自己该做的，什么是自己不该做的。”连帝深深看了她一眼。

叶明昭依然显得非常从容淡定：“这当然。”

接着又随意问了几句之后，连帝便称自己累了，让他们自行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