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瑜慢吞吞的接过,打开一看,看着那卷宗内部几乎布满了墨迹,埋藏在大脑深处的记忆再次浮现。
这卷宗是他亲自经手的,他自然知道。
那是很久以前了……
袁公瑜是李义府的心腹,但不是李义府一手提拔的。
袁公瑜在贞观朝已经担任侍御史了,李治继位以后,升任御史中丞。而李义府因为是晋王旧臣,青云直上,因为利益勾结在一起。
当时他经手的第一个案子就是这卷宗记载关于李崇德的案件。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卷宗是副本,墨汁是他自己倒上去的。
卷宗的正本直接让李义府拿去销毁了……
如果晚个三年,李义府说销毁就销毁了。多大的事。
但那个时候,李义府地位还不稳固,而他也是刚晋升御史中丞胆子小,这多大的事啊。
他怕东窗事发,回去以后偷偷弄了这个副本,可又担心有人看到内容,对自己不利,就用墨汁将关键之处抹去了。真要追究起来,可以推给管理档案的主簿。
他偷偷的将卷宗藏在了老旧卷宗深处……
一开始还胆战心惊,可随着李义府的地位越发稳固,他们一群人组建成了反王立武的政治联盟之后,在庙堂上横行无忌。
袁公瑜的胆子也大了起来,这种芝麻绿豆大的事情抛之脑后了。
直到今日,袁公瑜看着这卷让自己藏起来快十年的旧卷宗,昔日记忆涌现,才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东西。
袁公瑜老奸巨猾,尽管来人不是他想的那样,却也想从中获得些好处,说道:“想不起来了,当年经手的事情,太多了。这李崇德到底犯了什么事,一下子真想不起来了。好像跟李义府有关系,不如去问他?”
袁公瑜身在岭南,消息闭塞,他是真不知道李义府已经死的消息。
徐有功道:“李义府在两年前已经病故。”
袁公瑜一脸错愕,但很快骂了一句:“老贼,死得太便宜了。”
徐有功道:“现在知此案子内幕的人只有袁司马了,侍御史派在下前来,即是想了解一下,显庆元年秋,到底发生了何事?”
袁公瑜故作深思,然后摇了摇头道:“不知,太久了。都要过去十年了,怎么将这旧案拿了出来?”
徐有功道:“狄侍御史见御史台累积了诸多旧案,他立志清理所有累积旧案,从旧案中寻得了这卷宗。”
“了不起!”袁公瑜当过御史中丞,知道其中的不易,赞叹了一句,说道:“这狄侍御史,应该挺年轻的,进御史台不久吧。”
徐有功道:“狄侍御史确实年少有为,他入御史台不过半年,已经屡破奇案,名震长安。”
袁公瑜心中冷笑,却也知道“狄侍御史”这条路是走不通的,这样的愣头青不是蠢,那就是经世之才,他不会为自己走后门的。
“李崇德呢,他现在怎么样了?你给我说说他,也许我能想起什么。那么多年了,他还不会没升官吧?”
徐有功如实道:“李崇德早在两年前已经升为工部侍郎,负责开渠治水的任务。今年年底已经竣工,陛下龙颜大悦,授青丘县公一爵,因工部尚书阎立本染病,特许他总领工部事务。”
袁公瑜不动声色的想了半天,很遗憾的说道:“年纪大了,实在想不起,陈年往事,让徐御史白跑一趟了。”
徐有功急切道:“劳烦袁司马好好想想,若能破案,也能记司马一大功。”
袁公瑜心中冷笑:记你娘的大功。
这案子真破了,自己跟李义府干的事情就人尽皆知了。自己有鸡儿好处……
倒是李崇德,嘿,想不到他竟有鲤鱼翻身的一天,得了势,总不能忘记老朋友了吧。
要不是我,你李崇德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徐有功作揖道:“请袁司马,好好想想。下官会在辩州逗留三日,若想起什么,还请告之……”
“一定一定!”
袁公瑜自是说得极好,还很客气的说道:“徐御史就住在某家即可,真想到了什么,也方便告之。”
袁公瑜很客气的跟徐有功告别,离开客房之后,转头就去书房写信,将自己今日遇到的事情都告之了李崇德,明确的告诉他,一年之内,若不能将自己调离辩州,就不确定会不会想起他弑兄一事。
袁公瑜离开之后,徐有功骂了一句“混蛋!”
徐有功也是一位极其厉害的人物,他在历史上号称徐无杖,审判一切案犯时,“力求宽仁,不轻易动用刑讯,也不轻易判人笞杖刑”,他断案精准明确,让人心服口服。
以他的洞察力,哪里看不出来袁公瑜就是在敷衍他,还从他嘴里套出了很多东西。
不过这就是狄仁杰要的结果……
“晴兄,你去通知狄武,让他做好准备。以袁公瑜的性子,让真握有李崇德的罪证,绝对会行威胁之举。让人截下袁公瑜对外的信笺,小心一些,莫要让人察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