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青兕用手拄着铁锹,看着韦暠心里徒生不详预感,莫要桃村出什么事情了。
青溪县城与桃村隔着十里路程,风雪如此大,他们也是勉力才能维持两地交通。
韦暠冒着风雪而来,着实让他心中有些犯怵。
陈青兕拉着韦暠走到一旁,低声问道:“可是桃村出事了?”
韦暠摇头道:“属下根据县令的吩咐,积极组织村里的人,清除屋舍工坊积雪,并未出现人员伤亡。是桐庐县,便在今日,属下领人清理街上积雪,在村口发现了一具冻僵许久的死尸。”
听到死尸二字,陈青兕瞳孔也不由一缩,双拳也紧紧握住。
韦暠继续说道:“属下起初还以为是我县中人,让村里百姓认尸。赵家工坊的一位干事认出他来,是桐庐县安和村的蚕农。那位干事为了购买真丝,与他有过多次往来。”
陈青兕沉思片刻,安和村是离青溪县最近的村子。死者能够代表村里的人多次与赵家贸易,就算不是村正,也是威望极高之人。
这样的人死在了桃村村口……
陈青兕问道:“他是来寻求帮忙的?”
韦暠点头道:“应该如此,此番大雪在江南极为罕见。青溪县有县令坐镇,自是无虞。可桐庐县因县令、长史遭受罢免,县里行政想必很是混乱,又怎能做到群策群力?”
陈青兕点头道:“这是大问题!”
青溪县的发展与周边诸县不同,周边诸县保留了乡村制,将各村的资源整合。而青溪县是整合人口,主发展县城,次发展桃村为工业基地。
面对这次雪灾,只要维持县城与桃村两地的通畅便好。
而桐庐县与周边诸县,一个县城下辖十几个乡村,大雪一封道,就凭乡村的力量如何能够打通道路。
韦暠也是想通了这点,方才亲自冒风雪而来。
他看着陷入沉思的陈青兕,左右看了一眼,刻意压低声音道:“实在不行,县令就当下属没来过,不知道此事。属下将消息压着,这种情况,我们也实在没有办法顾念太多。”
韦暠是知道救援的代价。
对方冒死而来,想必情况已经到了不容乐观的地步。
风雪封路,想要救援,必须集结全村之力才行。但是真要聚集全村之力,青溪县自身的情况又如何保障?
韦暠此来也不是想为难陈青兕这个县令,只是纯粹在这些日子的接触中,对于这位让青溪县焕然一新的好县令存着一定的崇拜,觉得他有可能想到两全之法。
陈青兕听出了韦暠的弦外之意,摇头道:“不必如此,本官不在乎虚名,只是在想力所能及的营救之法。死者冒死来求,所求之物,八成是粮食。唯有粮食,才值得对方冒死而来。”
韦暠颔首认同判断,只是缺衣少柴,是能够克服的,不值得冒死来得。
唯有没有口粮,全村所有人都有性命之忧,方才会有不畏死的勇士冒死。
但粮食的运送,可不容易。
现今大雪堵塞道路……
想要挖开堵塞的道路已是不易,何况还要输送粮食?
这对于劳力缺失的青溪县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何况当下大雪未停,青溪县自己也需要确保县内的安全。
“对了,水路,也许可行……”陈青兕双手一合,说道:“匡哥儿,这条街,你带人清理……走……”
陈青兕最后一句话自然是对韦暠说的。
快步来到县衙,陈青兕取出睦州地形图,摊在案几上。
他指着地图说道:“桐庐县位于青溪县的西方,距离县城有百里之遥,离最近求援的安和村也有六十里,想要开通这六十里路,太难了,凭借我们手上的力量,做不到。但如果我们走水路,从新安江,将粮食顺流而下运到富春江。从富春江的支流,将粮食运达安和村附近。然后选择一处适合登陆的地方,从此地开一条路直通各自的村里,这样可以大大的节约劳力,将粮食送到受灾百姓的手上。你觉得如何?”
古人逐水而居,富春江是桐庐县的命脉所在,绝大多数的乡村都建于附近,或者引一条支流河渠灌溉土地。
韦暠欣喜道:“如此确可节约许多劳力。”
陈青兕道:“本官这就下令征集县里的渔船渔夫,你继续回桃村坐镇。号召村里的一些壮力来县里协助运粮,需要懂水性的人,有一定风险,无须勉强。”
韦暠深深作揖道:“县令高义,不忘旧怨,属下佩服。”
陈青兕摇头道:“与我有怨的是姬温,与百姓何干。他们何其无辜?坐视他们受灾,与畜生又有何区别?不只是安和村,周边乡村也是如此,力所能及之内,当救择救。本官存了这些粮食,此事不用,更待何时?”
桐庐县,安和村。
大雪下了五天五夜。
村正邱兴泪眼婆娑,悔不当初。
“罪人,我是村里的罪人!”
邱兴神神叨叨的,“是我害了乡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