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府。
原本门庭若市的长孙府,今时今日略显冷清。
长孙无忌躺在庭院中与自己的爱子长孙冲对弈棋局。
长孙无忌今年六十出头,一张圆润的大脸,上面布满了得了天以后落下的麻子,略显丑陋。而他对面的长孙冲却俊雅非凡,周身充满了淡泊文雅的贵公子气度。
父子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对弈。
棋盘上黑字白字相互交错厮杀,难舍难分,但父子二人皆显得云淡风轻。
两人的话题正是今日李治在朔朝朝会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推《三字经》一事。
“为父一直后悔低估了今上,今日才知,还是小觑了他。还是陛下英明,看准了为父要折在今上之手。即便临终之前,依然挂念为父生死。”
很显然长孙无忌口中的今上跟陛下是不同的两人。
长孙冲豁达笑道:“所以说真正高明的还是姑姑。”
长孙无忌想着自己早逝的妹妹,也是一阵唏嘘,当年她强压着自己,硬逼着自己辞职,只受高官厚禄而不管事,当真有先见之明。
长孙无忌落了一子,道:“你说那陈县令能不能过这一关?”
长孙冲针锋相对的跟上,道:“很难,人无完人,陈县令才气纵横,诗文了得不假。终究年轻,未经历过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钩心斗角。哪里知道官场上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都有可能丧命。他一介布衣,无人照拂庇佑,想通过考验,并不容易。”
长孙无忌道:“这么说,这局,你看好他们?”
“不!”长孙冲略微思索片刻道:“这局陛下不会输,是赢多少的问题。陈县令终究年轻,可以磨炼,也值得磨炼。”
长孙无忌长叹道:“是啊!赢多少,看得是陈县令的潜能高低,陈县令的出现,今上已经赢了。”
父子两人好像在说天书,但其实庙堂之事,全在两人言语之中。
世家门阀直晋以后,一直是后世几代帝王头等大事。
即便是李世民这样的雄主,亦不得不慎重对待。
到了李治这里,面对的情况更加恶劣。
李治不信任长孙无忌,所以不能如李世民那样以关陇勋贵制衡关东士族。
李治选择扶持建立忠于的力量,来制衡关陇勋贵以及关东士族。
李义府、许敬宗、杜正伦、辛茂将、李义琰、上官仪等人一个个的进入庙堂,逐步成为朝堂上的生力军。
李治身为皇帝控制庙堂容易,想要控制天下却是极难。
偌大的王朝不是几个人就能掌控的,真正维系王朝运转的是各地州府官吏。
去年地方士族豪绅通过胥吏升任地方官员的多达一千四百人,而通过科举考试入仕的寒门只有二十二人。
今年科举因为士族大家的暗中串联,更是一个真正的寒门都没有……
不改变这种现状,李治就算掌控了朝堂上的一切,依旧奈何不得门阀世家。
陈青兕的出现却让这种局面出现了转机。
比寒门还要不如的乡村读书人,凭借刻苦学习,竟成一代大儒,如果能够步步高升,进入庙堂,成为一面旗帜,将会鼓励号召更多的寒门学子,放弃对五姓的崇拜追逐,而选择追随他的脚步前进。
当然要想成为这面旗帜,旗帜首先得禁得起考验,受得住风吹雨打。
一吹就倒,一碰就垮,旗帜竖的再高也没有用。
所以郑容、韦暠两人成为了青溪县的县丞、县尉。
他们就是李治送给陈青兕的考验。
长孙无忌手指在棋盘上敲打着,说道:“许圉师无端成为呼声最高的宰相备选,郑容、韦暠入青溪县当县丞、县尉,今日在庙堂上公开宣扬《三字经》,今上下了好大的一盘棋,输得不冤……”
对于远在京畿长安的风波,远在青溪县的陈青兕并不知晓。
处理公务,跟随张仲坚学习武艺,默写记忆中的唐诗宋词,避免真到关键时候自己记不起来。
日子过得极为充实。
直到这一天,陈青兕收到许圉师传来的消息。
替许圉师传递消息的人正是许圉师的儿子许自牧。
陈青兕文采斐然,又兼具治世之能,还是当世最年轻的大儒,前途无量,许圉师自然将此拉近陈青兕关系的事情让自己儿子来办。
听着朝廷的安排了郑容、韦暠两人空降青溪县,陈青兕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有些奇怪,笑着说道:“青溪县的县丞、县尉空缺多时,也是该有人担任。”
许自牧却为陈青兕鸣不平,气愤道:“青溪县有今日,皆是陈县令一人之功。郑家早在千家衙事后,便向家父推荐族中子弟,让他来青溪县任职。被家父一口回绝,想不到还是未能阻止此事发生。”
陈青兕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许圉师背后帮了他的忙。
许自牧或许没有真正意识到问题所在。
陈青兕却是清楚,郑家人不可能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