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红清听到这里有些急了,也顾不得暴露,忍不住问道:“这是为何?善举还能坏事不成?”
彭耆老并没有想那么多,只觉得这是存在于灰色地带的善举,但听自己学生这么一说,细细一想,也想到一些缘由,不由暗忖:负道见微知著,王佐才也。
陈青兕道:“随性而为的善举,真就可能坏事。就如我们初次进城时,遇到的乞丐。你见可怜,想要多给他一些钱财,让他看病治伤,解决温饱,却忽视了他自身受不受的起如此大恩。”
“这赠予钱物亦是如此。”
“江湖人大多不事生产,少有巨富之人,他们所增百姓之钱物从何而来?”
“不外乎劫富济贫。首先富人无罪,只要所得钱财来得正当,所谓劫富,就是偷窃抢劫,不管用于何处。”
“姑且所劫之人皆是为富不仁之辈,不知那些侠义之士可曾想过既然为富不仁,必有狠辣手段,将他们的钱财分给弱小的百姓,百姓会受到什么样的报复?”
“当然若有先见之明,此地劫富,彼地散财,或可避免此害。穷苦百姓得了钱财,消息传开地方上的恶霸会不会眼红?会不会动歪心思?”
“就算上述一切都不存在,穷苦百姓都得到了利好。他们会对这个侠士感激涕零,成为所有穷苦百姓心中的大英雄,你猜会不会被有心人利用?”
“最简单的例子,义兴县太湖边有一座庙……嘶……”
他本想以庙里供奉的是太湖水神举例,可想着自己莫名来到这个时代,成为了另外一个人。
这让原本不信鬼神的他,在这方面有了点点动摇,不敢随便拿神仙举例,事关小命,还是谨慎些好。
见彭耆老、李红清都看着自己,尤其是后者,陈青兕立刻改了口道:“江南杂庙林立,随便一个庙祝说百姓之所以得到天赐银钱,是因为庙里的神仙显灵,只要诚心祈祷献礼,神仙会赐下福报。然后会有更多的穷苦百姓,为了得到神仙的恩赐,将自己所剩不多的钱物敬献给所谓的神明。”
李红清气得猛拍案几,将桌上的碗盘都敲的跳了起来:“不至于这般可恶吧!”
陈青兕眼中充满了故事道:“不能忘记人性中的善良光辉,更不能忽视其中的恶。某一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
“当然,就算没有此事,那些黑心的妖人也会借神明之力,为自己敛财,只是他们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舆论为自己造势。”
李红清有些失魂落魄地囔囔道:“真就没有办法解决吗?”
彭耆老也猜到李红清跟着虬鬤客应该干过类似的事情,说道:“负道之言,有其道理,却也过于危言耸听。好事终究是好事,只是人力有限。这种手段,治标而已,真正治本之法,还得看朝廷。”
李红清心情烦闷,草草的吃了饭,不声不响的离去。
彭耆老有些怪陈青兕,没事找事,说了他两句。
陈青兕厚着脸皮接下,笑嘻嘻的离开。
夜里陈青兕挑灯夜读,充实着自己的学问,为自己的未来努力着。
“咄咄咄!”
屋门敲响。
陈青兕警觉的应了声:“谁啊!”
“我!”
声音悦耳,正是李红清。
陈青兕并不觉得意外,应了一声,快步去开门。
李红清面容有些憔悴,甚至头发都有些凌乱,能够想象这位心存侠义的小姑娘没少扯她那头秀丽的头发,她静静地走进了屋子。
陈青兕犹豫了一下,想着自己要不要关门。
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男人也得保护自己:他怕被揍,动起手来,真打不过。
想了想,还是关上门。
“李津的事情是我干的,我抢了他的官印,换了万钱。”
还没等陈青兕开口,李红清已经先一步说了。
“知道了!”陈青兕理所当然的回应。
李红清诧异道:“你早知道了?”
陈青兕如实道:“有所怀疑,娘子向来嫉恶如仇,伱两次离开,正好发生了两起事件,不难联系在一起。”
李红清反应过来:“这么说来,那些话,你就是对我说的?”她忽然来了精神,道:“你鬼主意最多了,肯定有更好的办法对不对?”
陈青兕本想讨价还价的,但看着面前天仙般的女子身上闪耀着正是极为难得的善,情不自禁的改了口:“也不是没有!你应该不是一人吧?”
从李红清来去的时间计算,她是没有时间去跟李津交易,也没有时间调查朱维的行踪,精准寻得他的方位。
李红清道:“都是道上的朋友。”
陈青兕心底吐槽,你个丫头片子有什么道上的朋友,八成是虬鬤客的人脉,那老东西曾经可是江南头号人物。
“可以寻得德行靠得住的人,以其之名,开设粥铺,救济灾民,亦可寻一良医,赠医施药,怎么样也好过偷偷的将钱物直接塞给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