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回答汐月的话,只是问道:“画舫收拾得如何了?”
“陆沧蓝非风雅之人,不必以繁文缛节待之,叫人准备几坛好酒,他会更喜欢。”
汐月自幼服侍华幼安,如何不懂华幼安的心思,她是一个爱也热烈恨也激烈的人,当她避而不谈时,便是那人连被她提起的资格都没了。
——县君是真的放下了。
“是。”
汐月叹了口气,眼睛莫名发酸。
很快到了重阳节。
华氏与萧氏世代联姻,登高祭祖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家族间的互相往来,这一次,华幼安终于看到了萧辞玄。
哪怕她不曾去刻意留意,那人也是鹤立鸡群叫人移不开眼睛的,她往他那处瞧了一眼,像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清贵威仪的男人侧目回头,清晨的日光徐徐落在他身上,烟雾轻拢似的浅金色萦绕着在他肩头眉梢,他颔首示意,动作优雅而矜贵。
华幼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委实不曾眼瞎。
——也只有这样的脸,这样的气度,才值得她飞蛾扑火般执迷不悟。
感慨之后,华幼安收回视线。
显赫的出身让她甚少去察言观色留意旁人对她的态度,素来不看人脸色的她,自然不曾看到在她与萧辞玄视线相交的那一瞬,身后陆沧蓝眸中的阴鸷嗜血。
那是饿极了的孤狼在闻到鲜血味道时才会有的锋利危险。
华幼安一无所知。
登高祭祖最是累人,哪怕长辈们心疼华幼安身子弱,免了她许多礼节,晚上回到家时,她仍累得浑身发软,草草洗漱之后便倒头就睡。
次日日上三竿,她终于睡足歇够,打着哈欠让侍女们伺候梳洗。
游湖并非宫宴,打扮不必太隆重,她随手指了件云锦广袖裙,再选了几支碧色珠钗,丝毫不担心自己的迟到会不会让陆沧蓝气得调走便走。
——先动心的那人,是将自己的心脏拱手交出,喜怒哀乐再不由自己。
陆沧蓝舍不得弃她而去。
当然,仅限于现在。
临近正午,华幼安终于来到洛水。
这次与往日不同,她是偷偷出门的,京兆尹不知她来洛水游玩,不曾派人肃清洛水的船只,洛水上船只络绎不绝,婉转的小曲儿时不时从不远处的画舫处飘到岸边,听得人面红耳热。
华幼安甚少见这种三教九流的热闹场面,扶着侍女一边走一边看。
习武之人眼力好,画舫上的陆沧蓝一早便看到那抹碧色身影,他等了一上午,一个人饮了一坛酒,本该是强压怒火责问华幼安为何迟了这么久,可不知为何,当他看到华幼安缓缓而来时,他心中不虞顿时烟消云散。
侍女撑着伞,华幼安走在伞下,眉眼稚嫩而天真,好奇地瞧着洛水的热闹。
像是误入人间的神灵,饶有兴致观察着人间百态。
——面对这样的一个人,任是万钧雷霆也要化为绕指柔。
他栽得不冤。
陆沧蓝叹了口气,放下酒盏大步走出画舫,自然而来拿过侍女手中的油纸伞,撑在华幼安头顶。
大抵是甚少自己走路,这一段短短的路程便让伞下的少女气息都比往日乱了些,病弱苍白的脸色此时微微泛着红,怎么怎么诱人。
陆沧蓝眉头微动。
“县君总算来了。”
下一刻,他长臂一伸,将娇怯少女横抱在怀里,“我还以为,县君后悔了,要失约于我。”
他俯身,凑在华幼安耳畔轻声道。
这是在是个过于亲密的动作,但华幼安却没有推开陆沧蓝,原因再明显不过——她的确走累了。
有些人,生来便是被人供奉娇养的。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才不是无信之人。”
陆沧蓝温热呼吸落在自己脸侧,华幼安稍稍侧了侧脸,抬头看着男人极具有侵/略/性的眼,“陆沧蓝,你放心,我向来说到做到,说许你大好前程,便许你大好前程。”
“陆沧蓝,你要从军么?有我平原华氏为靠山,可保你封侯拜将,光宗耀祖。”
——典型的公事公办。
又或者说,以另一种直白的方式告诉他,两人之间只有利益,也只会有利益。
仅此而已。
陆沧蓝笑了一下,只是觉得从岸边到画舫这段路有些短。
若是再长一点,怀里的少女便能多陪他一会儿。
但路总有走完的时候,他与她,也终究要分开。
可惜舍不得。
到了画舫,陆沧蓝并未放开华幼安,他只把她放在属于她的软塌上,手一伸,抵在她身后饰以珍珠宝石的画壁,少女小小的一只被他圈在一角,颇有些被他主宰着一切的错觉。
这种错觉让他心情极度愉悦,笑着看着她脸颊上的浅红,温声问道:“这便是县君许我的大好前程?”
陆沧蓝是典型的武人,手长脚长,往那一站,便遮去了透进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