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幼安蹙了一下眉。
不适感越来越强烈,她抬眸看了一眼萧辞玄。
到底哪里出错了?
不止她,表兄以前也不这样。
但表兄说得对,她以前的确不这样。
以前是孤注一掷的喜欢,是经年累月的习惯。
他不在了,他牵挂一世的大虞朝便没了存在的意义。
皇嗣,贵妃,乃至天子,这些人都要死。
都要为他的饮血疆域为之陪葬。
而现在,她只觉得当初的自己委实荒唐。
她怎能把自己的心情、自己的命运交付另一人手中?
她不应该这样。
这样的结果也并不是表兄想看到的。
她是表兄任性妄为的小表妹,表兄更希望她一生荣华无忧,而非后来的丧心病狂。
华幼安抚了下因强烈的不适而激起的鸡皮疙瘩,蹙眉不悦道:“表兄,我不是你手中的傀儡,你要我怎样,我便要怎么样。”
“你是天子血脉,父族兰陵萧氏,身份尊贵,手段过人,世人俯首,朝臣敬畏,可是,这又如何呢?”
“你可以在朝堂翻手为云覆手雨,也可谈笑间摧毁百年世家,可你掌控不了人心。”
“人心?”
萧辞玄轻轻一叹,“我如何不知人心易变?”
他抬眉,将华幼安身影尽收眼底,少女纤弱娇怯,如纸糊的美人灯,流光溢彩,却也经不得任何风雨。
——这样的人,就该永远在他羽翼之下。
“旁人如何变,那是旁人的事情。”
萧辞玄笑了起来,温和声音一如往昔,“但是安安,你不能变。”
华幼安越发不舒服。
她知表兄身份显赫但也敏感,一边是天家,一边世家,给了他无上荣耀,却也如枷锁一般容不得他行差踏错。
他们要他光风霁月,要他多谋善断,要他担起天家削弱世家的责任,要他成为世家抵抗皇权的一把尖刀,如此环境下,怎能养出心思单纯的性子?
她知表兄的难处,更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表兄的手段从不善良。
只是,那些手段不该使在她身上。
而她,也不是他能使手段的人。
“表兄,你是心怀家国的不世之材,九州一统四海升平才是你所求之事。”
华幼安微挑眉,一针见血用萧辞玄之前的话来堵他自己,“而不是困于儿女情长,纠结你的小表妹为何改变。”
说完话,她习惯性整了下衣袖衣襟,然而手指刚摸到衣襟,不由得想起这是她从表兄处学来的习惯,表兄是让人无可挑剔的世家子,时刻都是君子如风矜贵优雅的,她欢喜着表兄,自然不肯在外人面前出现纰漏,她要旁人提起表兄,便提起她,提起她,便盛赞一句她与表兄委实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从家世,到性情才貌,唯有她,方能配得上兰陵萧辞玄。
表兄素来缜密,她的小女儿心思表兄如何不知?
他知晓她的一切,看着她从笨拙模仿到行云流水,立在他身侧如同神仙眷侣。
他也会教她,指导她。
告诉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场合做什么样的事。
数十年的光阴,他打造出另外一个“他”。
无论是思维还是三观,又或者是兴趣爱好,她与他无比锲和。
这些都是她需要改变的事情。
割去腐肉的过程虽然疼,但却是治疗溃烂伤口的最佳选择。
也是唯一选择。
华幼安笑了笑,动作顿住了,整理衣襟的手指拂过衣缘处绣花,而后食指微抬,一圈一圈绕着胸前垂下的长发。
她的动作幅度并不大,却让萧辞玄的眉头一点一点眯了起来。
——她在刻意与他划清界限。
连习惯性的小动作都可以改变。
华幼安慢慢道:“表兄,我的放手对你来讲是百里无一害。”
“我阿娘是表兄姑母,我长嫂是表兄堂姐,平原华氏与兰陵萧氏世代联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哪怕我不嫁你,也不会影响平原华氏对你的帮扶。”
“天子年迈,已是垂垂暮年,裴妃纵然平安诞下皇嗣,天子也未必敢立皇嗣为储君,表兄母亲享皇太子待遇,表兄又是自幼长于天子膝下,在世家眼里,表兄才是储君的合适人选。”
毕竟是她嫡亲的表兄,纵然不爱了,她也不想与他撕破脸,缓声与他分析着利弊,“当然了,表兄身后有平原华氏与兰陵萧氏,纵不合适,也会变成合适。”
前世便是如此。
华氏与萧氏联合上书天子,要天子立表兄为储君,若不是裴妃被害皇嗣夭折的事情落在她长嫂身上,只怕表兄早已入主东宫,而华萧两氏的风头则更盛从前。
这一世她早有提防,诬告长嫂的沛国朱家已除,她又另写书信让家中人莫与裴妃扯上关系,这般安排下,裴妃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