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蠢。
他的确没什么城府,也不屑于有城府,他在人情世故中选择了遵从自己的本心,而不是让自己变成为了功名利禄便面目可憎的人。
他分得清哪些是真心,哪些是好意。
更知晓父亲每次来寻母亲时,身上残留着的香脂味代表什么。
更知晓他的兄长们看向他的目光为何喜欢中又略带轻蔑,那是对一枚好用棋子的喜欢,待他没有利用价值时,便会被他们无情丢弃。
变故生在母亲与父亲的彻底决裂。
他的母亲是一个极为温婉极为温柔的人,一生循规蹈矩,以高门贵女与世家贵妇的标准来要求自己。
他的母亲前半生虽颠沛流离,但自从嫁给了他名义上的父亲,生了他这么一位惊才绝艳的天才,母亲的日子便慢慢好了起来。
从相敬如宾,到夫妻恩爱,到儿子聪慧,再丈夫虽有莺莺燕燕,但总也越不过她,这似乎是高门贵妇们最高的追求目标,是所有贵女们都渴求的东西。
这些东西尽数落在他母亲身上,让母亲成为世家大族们的贵女们无不羡慕的存在,母亲努力接受这一切,努力劝说着自己,何必将一切假象全部撕开这样稀里糊涂过一生也很好。
只可惜,有些人生来命里自带坎坷,老天不会给她半日的安稳,而他的母亲,便是那样的人。
纵然她能说服自己被利用,被背叛,说服自己为了孩子忍受这一切,可父亲的薄凉与狠辣依旧能将她逼到绝路,最后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来挣脱这一切。
旁人都说,他的母亲是被情所伤,自寻短见。
可他清楚知道,不是的。
他的母亲从来不是那种人,她是为了他,为了不让他重蹈她的覆辙,所以以结束自己生命的决绝方式,送他自由飞翔。
她不想让他成为顾家的一把刀,成为被他父亲利用至死的一颗棋子。
她希望他自由,希望他实现自己的抱负,希望他遇到的人都是好人,希望他平安顺遂,去过她想过却没有过成的日子。
母亲的死彻底揭开他与父亲的矛盾。
他厌倦父亲的虚伪,而父母也厌倦了他的乖戾与偏执,两人刀剑相见,一度见血,若不是老仆赶来得及时,只怕他早已丧命在父亲的剑下。
毒疮需要刮骨来疗伤,他却连沾染了毒疮的那只胳膊都不要,自此之后,世上再无顾三郎,只有商城的商溯,一个早已没落的家族里的不知名的儿郎。
而他的偏执刻薄,自私恶劣,乖戾厌世,冷漠阴毒,也随着岁月的增长而越发明显。
若不是遇到相蕴和,只怕现在的自己与人间败类没什么区别。
可也正因为遇到相蕴和,他才突然明白,原来他的人生,有另外一种可能一种他也可以拥抱阳光与温暖的可能。
商溯手指微紧。
钟声又在叩响。
闷沉威严,催促着停留在宫中的贵人们。
是时候出去了,宫门即将落锁了。
若再不出去,只怕要在寒风中被禁卫门监视着熬一夜。
商溯轻轻笑了一下。
“回府。”
商溯对老仆道。
老仆眼梢微抬,“三郎不去寻世女”
“不着急。”
商溯看向相蕴和寝宫的方向,眼底的雾霾此时已变成星河璀璨,“来日方长,我和她有的是机会互诉衷肠。”
不必急于这一时。
他们都很年轻,有很多的时间来成长,他可以变成更好的自己之后,再向相蕴和表明心意。
商溯如此想着,也是如此做着。
在他看来,天下刚定,九州尚未完全恢复安宁,作为新朝继承人的相蕴和有数不清的政务要处理,哪有多余的时间去与男人谈情说爱
恩,再缓缓。
待天下大定,九州欣欣向荣,她能空的出时间的时候,他再去寻她仍是不迟。
到那时,他们彼此都有时间,可以玩个痛快,闹个痛快,而不是像现在这般,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便要因为明天还要早朝的事情而早早分开。
唔,明日好像是相蕴和第一次早朝
如果是这样,那的确很重要。
商溯耳朵微动,一年没上过两次朝的他突然吩咐老仆,“一会儿回府你准备一下,明日咱们也上朝。”
“”
上朝是假,是想看世女吧
老仆一眼看出商溯的心思,但没有拆穿,毕竟他不是没事便往自己身上揽事的性格,若不是商溯着实过不下去,他才不会开口指点商溯一星半点。
主仆两人从皇城走出,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出了皇城。
会稽顾家乃当世大族,京中的宅院自然修建得极为漂亮奢靡,相豫入主中原之后,那些对付世家豪族的狠辣手段也随之传到京城。
在听相豫大军包围京都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没有任何犹豫,顾家选择连夜离开,那些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