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便见相蕴和已起身往外走,未说话的瞬间咽回肚子里,起身便去追相蕴和。
“你怎么突然生气了”
商溯追在相蕴和身后,“我什么时候得罪你了”
“你在方城被围,我便教杜满来救你。”
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此时他的声音放得很软,“你说要学琴,我便来教你”
这话无疑是火上加油,相蕴和停下脚步,回头便怼少年,“打住,我什么时候需要你来救我了”
“没有你,我一样能退盛军。”
相蕴和突然停下脚步,商溯追得又急,差点迎面撞上去,身后的老仆眼皮微抬,伸手揪住商溯衣领。
商溯堪堪停下。
这个距离与小姑娘有点近,他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安全距离,才开口说话,“在方城调兵遣将的人是你”
“对,是我。”
相蕴和下巴微抬,粉雕玉琢的小脸闪过一抹骄傲。
她可是偷学商溯的人,怎会连这点盛军都对付不了
商溯微颔首,赞同相蕴和的说法,“哦,那你的确能退盛军。”
不劫营,只以战马绑树枝,把两万先行军吓退,待相豫攻取叶城的消息传来,盛军一样不战而退。
他们行的是围魏救赵之计,没打算与相豫硬碰硬,叶城失守,他们的计划便是失败,与其等相豫带领大部队前来攻打他们,不如自己先退兵,省得损失惨重。
“”
这人压根不知道她为什么在生气。
“你为什么对我阿父不敬”
相蕴和直接问道。
商溯愣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
相蕴和追问,“我阿父何时得罪你了你为什么这么对他”
商溯慢慢回神,嘴角一点一点抿住了。
他着实不知道如何作答。
“你若不说话,我便当做你讨厌他。”
一向好脾气的小姑娘在父母的事情上从来不让步,气鼓鼓与商溯道,“讨厌我父母的人,我才不要交朋友。”
商溯心头一跳,脱口而出,“我没有讨厌他。”
“那你为什么对我阿父不敬。”
相蕴和打破砂锅问到底。
商溯如同被人扼住脖颈,再次陷入安静。
相蕴和蹙了蹙眉。
盛夏的太阳白得晃眼,能将世界万物都染上一层热烈的颜色。
可少年垂眸站在长廊下,夏日的阳光却渡不到他身上,他仿佛置身冰窖里,身上在冒着丝丝寒气。
孤高桀骜,厌世刻薄。
他从不是值得推心置腹的好友,他的世界只有他一人。
可是,如果是朋友的话,那便该让她走进他的世界。
而不是像这样,隔着一层又一层的防备看着她,
相蕴和静了一瞬。
“我不喜欢这样的三郎。”
半息后,相蕴和缓缓出声,“我认识的三郎,是一身清凌傲气欺骄阳的少年郎,没有他不敢说的话,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我一个问题问得支支吾吾,不敢作答。”
商溯呼吸陡然停滞。
他抬头,看到小姑娘黑湛湛的眼睛正在看自己。
有不喜,还有些许心疼,仿佛在说,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喜欢的,她愿意交朋友的三郎,不该是这个模样。
她喜欢的三郎,是比太阳还要骄傲的少年郎,不是不敢回答问题的懦夫。
商溯手指微微一紧。
“你”
少年声音一顿,但到底开了口,“你若给我弹高山流水,我便告诉你,我为何不喜欢你父亲。”
他见过人情冷暖,尝过世道炎凉,他知道自己这一生从来被苛待,是注定身败名裂遗臭万年的忤逆不孝子。
他不被期待,不被重视,是家族中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他应该藏身臭水沟,苟延残喘度一生。
可是,有那么一瞬间,他也想伸出手,去感受一下,阳光是什么温度。
那种温度父亲从未给过他,生母去得太早,记忆都有些斑驳,印象最深的,不过是临死之际的一句话,让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要与她一样,一辈子被困在这个院子里。
“如果你不想弹,那就不弹吧。”
相蕴和迟迟未开口,商溯垂了垂眼,又补上一句,“方才你给我准备的点心我还未吃,等我吃完点心,我便告诉你。”
少年的声音很轻,轻飘飘落在相蕴和耳际,让她有片刻的恍惚。
她看着面前的少年,明明锦衣玉带,年少华美,可她还是从他身上看到了商溯的痕迹,那个史书上记载的年少失怙饱受欺凌的天才。
吝啬笔墨如史官,曾在记载他身世的时候补过这样一句注释少年天才,皆为苦难所换。
若他能选,他是否愿意舍弃自己一身的惊世之才,换一世的安稳平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