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尾后半部分,大抵上听进去了,有些道理。
前半部分,却不那么苟同。
厂里的在岗职工,是不是真时刻保持着“战时状态”,精神上一刻没松懈。
他虽然老眼昏花,但还没瞎。
清闲的日子过久,再勤快的人也会变懒的。
云友过于自信了。
不过他就是这么个人,总觉得自己啥事都能干好,倒也能为一个任务目标豁出命去干。
“云友啊,我是担心,无论闲不闲的,厂里没活儿干是事实,万一……上面真把咱们合并到其他厂子……”
余大尾长叹一声。
到时连厂名都失去,103厂的历史和荣誉,又能经得起几年时间的消磨。
像他们这些一辈子都交给厂子的职工。
现在日薄西山。
平日与人唠嗑,与其他厂子里的人斗嘴,还能让他们热血澎湃的事,也只剩这些了。
有人接过话茬:
“那李小子还说,咱们厂会倒闭呢。”
啪!
邓云友拍案而起:“放他娘的屁!
“亏他还是大学生,简直无知!
“国企会倒闭吗?
“那还了得,天不塌了?”
“所以你们就能看出来,此人心术不正,为达目的,什么话都能说,妖言惑众!”
……
……
霞光染红天边。
一辆黑色伏尔加再次驶进铁西工人村。
这个时间点的工人村很热闹。
各大工厂放工,楼宇的间隙之中,随处可见穿着或蓝或灰的厂服的工人。
孩子们也放学了。
三五成群,在路上你追我赶,打打闹闹。
在外打发时间的老人们,也都散伙回家,不愿意错过与儿孙相处的一分一秒。
李建昆四人走进76号楼,一单元。
沿着水泥台阶拾阶而上,来到二楼。
快要接近余家时,冉姿突然惊叫一声,止住脚不敢再往前走,仿佛前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李建昆哈哈一笑:“别害怕,北方一直有吃知了的习惯,在这里可是一样地道美食。”
前面不远,有位老太太端着一只搪瓷脸盆,正在门外的水龙头上接水洗涮,里面装着小半盆知了。
就说工人村里树也不少,怎么没听见什么知了叫吧。
敢情都被他们逮来吃了。
“阿姨,烧饭呢?”
这位阿姨上次也见过,他们家和余家左右隔壁,身份地位相当,阿姨的丈夫姓刘,不加引号的八级铣工。
阿姨笑着点头,说给孩子们加个菜。
冉姿抓着张贵的手臂,跟着走上前,全身汗毛都竖起来,盯着阿姨手中的脸盆:
“这不是蝉吗?也能吃?”
这时张贵咦了一声,伸手从盆里捞起一只,瞅了瞅,诧异道:“这种长大了的蝉,我还真没见人吃过。”
他哥张富手伸到背后,拧了他一把。
对面,阿姨一脸臊红。
李建昆不吃知了,只是知道北方人吃,不是很懂,一副少见多怪的模样望向张贵:“都是一个东西,用油一炸,一样美味,嘎嘣脆。”
张贵还没说什么的时候。
阿姨赧颜道:“哪敢用油炸啊,蒸一下得了,谈不上好吃,但也是肉。”
这天……没法聊了。
李建昆本想问问刘师傅在不在家,也不打算问了,免得更添尴尬,示意阿姨忙后,错身离开,这一扭头。
发现余大尾正戳在自家屋门口。
……
“哎,老刘家的日子确实不好过,上有老下有小,五个儿女,四个没正式工作。”
客厅里,余大尾拎来一壶凉茶,示意他们自己动手。
李建昆道过谢后,捧着一只搪瓷缸,小口抿着茶水,静静看着他。
“邓厂长这个人吧,性格犟,他决定的事,没那么容易改变的。
“昨晚话说得很直白,没戏。”
李建昆从他的表情上,早已看出结果:
“余师傅你也说不动吗,他怎么讲的?”
余大尾迟疑一下,有选择性地讲了些,那种骂人的话,肯定没说出来。
饶是如此。
富贵兄弟和冉姿,又一次气到不行。
张贵道:“这人真是固执,也不知道他到底坚持个啥,国家真有任务下来,先以国家任务为主嘛,耽误个什么?
“职工家里都开始吃虫子了他不知道?八级工家庭况且如此,其他家庭更不用提。”
冉姿嗯嗯附和。
刚才那盆老知了,给她带来极大冲击和震撼:
“余师傅,你们或许始终没搞清楚一件事。
“这是一个机会。
“既能给你们厂带来利润,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