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余嘉鸿记忆里的叶应澜,不是婚礼那日她摘下盖头的雍容明艳,也不是昨日穿着旗袍的婀娜多姿,更不是眼前穿着洋装的娇俏动人。
她还未跟嘉鹏离婚时,他来往奔波,偶尔在家碰见,她是堂弟的妻子,作为大伯子他也不会仔细打量,只依稀记得她瘦弱的身体穿在旗袍里,让本该贴身的旗袍显得有些宽松。
倒是她的传闻,他听了不少,说她脾气乖戾,恶毒自私,是被惯坏了的千金小姐。
只有他妈私下里叹息,说二房把错归在叶应澜一个人头上,也太不讲道理了。
论请伦理,是余嘉鹏喜欢秀玉在先,既然已经有喜欢的人了,为什么还跟老爷子说清楚不娶叶应澜了不就行了。
在他妈眼里叶应澜也苦,秀玉也苦。
那时他听了,也觉得她可怜,只是事已至此,恐怕也没有其他的解决办法、。
那时余嘉鹏在筹措给国内的捐款,两人年岁相近,又有同样的志向,他自以为跟余嘉鹏还有共同话题的,他去找余嘉鹏,让他也该站在叶应澜的角度去看问题,他不能这样只顾着秀玉。
这话出口,余嘉鹏跳了起来,他满腹怨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娶她是因为余家要报恩。我是被叶老太爷选中的,我没办法拒绝,所以我必须牺牲我的幸福,我必须委屈秀玉,让她做小,我已经委曲求全了。”
这些话塞得他没有半句言语。
后来,他又听说这个女人离经叛道,居然不怕死后没地方埋,也要跟余嘉鹏提出了离婚。
那时他对这个叶应澜生出些许佩服,至少她知道要抗争。
听闻他们俩离婚,他心里还为他们庆贺,这样对双方都好,希望她未来能平安顺遂。
他从未想过两人会再相遇,所以在招募回国机工的现场,他压根就没认出穿着工装剪着齐耳短发,小麦肤色的女子是自己的前弟媳,那个样子的她,完全换了一个人,她的身上充满了生机,她用自己的专业技能说服了她。
考虑到她是女孩子,他把叶应澜安排在腊戍,负责车辆维修。
腊戍是滇缅公路的起始点,条件相对比较好。
货物从缅甸仰光港卸下,通过铁路转运到腊戍,在腊戍装车运到昆明,再从昆明经过贵州运往重庆。
车辆往返跑,车子很容易发生故障,从刚开始她在基地维修,到后面她开着救援车进行道路救援。
再后来,在崇山峻岭之间的滇缅公路上,在日军的炮火攻击下,司机折损严重。没人了,她自然而然地成了司机,开车运送货物,风里来雨里去,工作强度高,吃不饱,还有肆虐的疟疾、登革热等传染病。
他们每一个都面黄肌瘦,她自然也不例外。
但是,人的美丑是看皮囊吗在他心里,她是人间绝色,是骨子里带着香气的美人。
他回来了,看到她摘下红盖头,那张极致艳丽的脸,才让自己心头震撼,原来她是那种眼不瞎就能看出来的人间绝色。
这人还真被小梅猜到了,这么看她做什么她下楼问他“干什么呢”
“应澜,你好美。”余嘉鸿真心说。
叶应澜实在受不了他,横了他一眼“傻”
老太太见孙女孙女婿眉眼传情,笑得嘴都合不拢。
叶应澜的姑姑转头看姑父“以后你可不是爸妈的心头肉了。”
姑父笑“就算嘉鸿排第一,那也是我昨日跟亲家老太爷商量的,在爸妈心里我和嘉鸿肯定不分上下。”
叶家老太太笑“肯定不能分上下,跃成和嘉鸿都是我的心头肉。”
姑姑和姑父结婚多年,两人夫妻恩爱,姑父在爷爷奶奶心里比儿子更加贴心。
汽车声响起,姑姑说“是大哥回来了吧”
余嘉鸿和叶应澜站了起来,叶老太爷沉声“你们俩坐下,随便他们。”
叶应澜的爷爷和父亲多年来一直有隔阂,不仅仅是因为她爸风流无度,更是因为在经商上父子俩有很大的分歧。
爷爷对她爸的唯利是图很看不惯,她爸也无法理解老爷子那些固执得可笑的道德感。
所以,别说他爸在各地都有家,就是在星洲也是不和二老住一起,住一起,一顿饭的功夫,父子俩都能吵起来。
长辈之间有龃龉,叶应澜和余嘉鸿终究是小辈,也不能无礼,站在门口等叶应澜的父亲进来。
叶父和他那些姨太太,还有儿女,人未到,嘈杂的声音已经到了。
叶应澜的父亲叶永昌带头,他身边跟着的是二姨太,他们身后是二姨太的一儿一女。
叶永昌不过三十六岁,西装革履,留着八字胡,手里拿着文明杖,富贵从容,很气派。
三姨太常住上海,一个女儿跟在她身边,如今在打仗,当然不可能过来。
二姨太子女身后跟着的一个五六岁的男孩儿,是四姨太的儿子,四姨太也住在星洲,老太爷看见日本人就烦,所以不许这个日本姨太太出现在叶家大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