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棋子。”
陆然抢先在金洗第二次掷出茕球之前,说出了他的看法。
金洗果真停了一停,问道“怎么说”
“你这场赌局的核心,不在于谁赢谁输,而在于棋子和规则,规则规定棋子要带棋手受过,茕球十八面全是劫难,所以目的或许不是分输赢,而是无论如何,要让棋子去死。”陆然哂笑,“这就是你自己要跟自己赌的原因,因为棋子只有一种情况下不会死,那就是没人跟你赌,赌局黄了。”
金洗听着听着,甚至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陆然想了想,继续说下去,“而且我猜,这法宝或者是仙术,你肯定留有后手,也许你输的一瞬也是你赢了,赌局已经结束,只有棋子死了,而你并不会再受影响,或许一开始,你就已经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了。”
“没错,这就叫庄家通吃。”金洗的脸上,开始出现赞许之意,“怪不得许先生要阻止你入环教,你小子还算有点悟性,但正因为如此,证明我原先的计划是对的,今日,你难逃这一劫。”
陆然笑笑,“不,这可不是悟性,我只是善于观察,据我观察,这世间能真正称之为赌徒的人,只有两种。”
金洗追问道,“哪两种”
“我不告诉你。”陆然调皮起来,“想知道,就别杀我。”
金洗也跟着笑了笑,“那是你想多了,赌局一开,棋子必败。”
话音一落,手中茕球便已经飞出。
陆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在脑中飞快想了想两个人。
这世间真正的赌徒只有两种,一种是知道自己不会败的人,比如那日水牢关下的伏王李仮,一种是觉得自己根本没有机会赢的人,比如绝瀛城中,那名叫淮黄的炼器士。
但这两者,似乎本质上也没有什么不同。
棋子陆然,选择了不再挣扎或者抵抗,他选择坐了下来。
茕球落地,正面之上,显露两个古字,刀山。
方格之中,顿时从六个面中伸出无数利刃,刀刀入肉。
陆然皱紧眉头,一言不发,看着金洗。
“你的运气看来不错,这茕球有十八个面,十二面生,六面死,你已经连续逃过了两劫。”金洗面露痛苦,他的身上同样插满了钢刀状的利刃,“只是我有点不理解,你既然能这么快道出赌局的真义,怎么又这么快放弃了挣扎,难道你就不想赌一把吗”
“赌一把吗”陆然又笑了,“我已经在赌了,我赌的是你,你这边的赌局一开,可在这房间之外,这港口之内,另一场赌局同时,也已经开启,而那场赌局,才是你今天真正要赌上生死的一战。”
“好好好。”金洗也跟着陆然笑了起来,“不仅有悟性、运气,看来你还有聪慧和胆识,但你这样的人,将来也会吃尽苦头,就像我这样,幸好,你遇见了我,而我,愿意用三百年的时间来赌这一把。”
“少说废话了,快掷吧。”陆然闭上了眼睛,“让我看看命运的河流,是不是每次都会流经我这个有缘之人的门前。”
金洗闷哼一声,手中茕球第三次掷出。
重重掷出。
茕球在空中翻滚之际,金洗心中忽然闪过一丝疑惑,有缘之人,这个词有点熟悉但年代太过久远,他有些记不清了。
三百年前,他作为一名悟性、运气、聪慧、胆识都俱佳的结教弟子,在许翚的亲自面试下,被派来了此地,说要执行一项绝密的任务。
但到底是何种任务,许翚说他也不知道,或许是要等一名“有缘之人”。
三百年过去了,许翚的话已经变得久远而又模糊,他在憧憬了数十年之后,就已经不对这任务抱有期待和想象,漫长的等待让他过着无比单调痛苦的生活,让他渐渐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从一个赌徒,变成了另一种赌徒。
前者赌命,后者也就是打发打发时间,他再无法感受到过去赌局中那种刺激、爽利和痛快,因为他们的任务要求他们要安全,要保证自己和同僚的绝对安全,为了任务,这是绝对不能赌的事情。
三百年过去,他已经是个老望瀛港人了,人人都认识他,是个鲜川路的烂赌鬼,家徒四壁,靠着帮人打打零工为生。
直到数个时辰前,任务突然毫无预兆地降临,他用了不到十息就做了决定,他不仅要完成任务,还要搅起风浪,他要赌他能逃离这个地方,就算不能找回过去的生活,至少也能换个新的活法。
这,便是陆然口中所说,一旦他动用法宝开启幻术,便是另一个赌局的开始。
望瀛港是何地,是环教大本营的入口,是咽喉要地,岂能允许结教弟子在其中潜伏
金洗其实三百年前就知道,所谓任务,只有一次。
不成功,便成仁。
他们,不过是棋子。
而他这颗棋子,三百年来,都在等着这一刻的来临。
等棋手开棋,赌局开始,他要寻找机会,反将棋手一军。
所以他一定要杀了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