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方世间之酒的奇妙之处,陆然曾问过褚义。
褚义说酒这东西,又叫“玉液”,“玉”乃何物,升仙之材。
哪怕你是位真仙,做到了肉体如云,喝下凡人酿的酒,贪杯之后,依旧不免一场醉。
陆然又问,那岂不是我只要天天喝酒,只要喝不死,岂不是有一天就能凭醉酒成仙
褚义翻了翻那时他那并不明亮甚至有些浑浊的少女瞳仁。
“不然你以为我是为何才能跟你在一起喝酒的”
那么小的杯子,满岛圆喝了三杯,就已经醉了。
陆然是五杯。
喝醉酒的两人,性情不说大变,但都外放了许多。
所谈的话题,自然也宽泛放肆了许多。
一桩一件,点点滴滴,从震南说到夏亚,从夏亚又说回震南,果然是到了午夜后就可以彻谈人生。
然而满岛圆抱怨最多的,还是工作。
对于她而言,抱怨工作就是抱怨生活。
二十二岁便加入宗事局,已经无从计算年份,只知道自己三十年前的一天,已经升无可升,成了名副其实的局内一把手。
所谓宗事,便是代表绝瀛城的千万凡人,与仙人交涉,处理仙人相关的事务。
三百年来,满岛圆所见各种荒诞之事无数,诸如什么招魂饲鬼、着魔化妖、杀妻取卵、炼丹填海之事层出不穷,一度让满岛圆怀疑修仙的意义,以及让她深深认识到,仙人的本质还是人,更纯粹的人。
既然是纯粹,也自然就会有更纯粹的好人,和更纯粹的坏人。
可令自己万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却是,世间明明好人居多,可到了仙人这里,却见不得几个好仙人
为了私欲,还是本质如此
还是就是因为修行本身的作用
满岛圆再为两人倒上一杯,像是在问陆然,又像是在问自己。
“可能因为做坏人,比较容易吧”陆然接过酒杯,一口喝干,然后傻傻笑道。
满岛圆也跟着他傻傻问道“比较容易”
陆然歪歪头,“要活这么久,总要选择一些容易一些的活法呗。”
满岛圆翘起大拇指,“不愧是然哥儿,通透”
不知不觉,满岛圆离陆然越坐越近,两人之间,连称呼都改了。
至少在喝醉的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前所未有的,接近无限的在靠近。
时间经过丑时,来到了寅时。
少年马小盐算是起了个大早,仔细洗漱完毕,用好早餐,再换上他最为喜欢的那件蓟粉红上绣满兰花的四季长衫。
然后他就在等,等鸡鸣破晓之时。
等待的间隙,他忽然想起了然路,现在他已经知道那人真名叫做陆然。
那也是他第一次躲在暗处观察此人。
那人跟一名女妖仙褚义喝了不知什么烈酒,一杯下去,就颓然醉倒在桌上。
然而一时半刻之后,他居然又醒转了过来。
然后他开始发疯,挨个将那酒馆之中的客人骚扰了个遍。
最后他锁定了一位同他年纪相仿的修士,后来得知这位是环天大醮的二十四号选手春免,陆然骚扰春免,口中说些“自己空虚寂寞冷”“你的眼睛可漂亮了”“你是不是跟我一样想家了”之类的话,被那春免选手臭着个脸像抗死猪一样抗了出去。
那时他就在想,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晋级下一轮。
可没想到,这样的人,居然一路全凭运气,误打误撞,进了总决赛。
简直岂有此理。
不过,到了今日,那一切已经不再重要,因为自己,已经提前拿到了一个这些修仙者拼了性命也未必能得到的东西。
一个内室弟子的名额。
马小盐望着面前放着的一枚黑如夜色,似有亿万星辰在其中的铁面具,咂咂嘴,笑得像只修行了千年的老狐狸。
“阿姐,前面,去不得了。”
船夫眨了眨那几乎已经完全陷入眼窝深处的眼睛,用开裂成了几块的舌头舔了舔同样裂成一片片的嘴唇,停下了摇橹,痴痴地对着青乌说道。
这片海域,海水又恢复了那种淡淡的粉红,天地间同样弥漫着一层淡淡的粉雾,有淡淡的花香之气。
“知道了。”青乌点点头,拍了拍身下褚义的屁股,叫他去看前方不远处。
大约两三里地之外,有一个庞然大物,擎天彻海,耸立在那里。
“水牢关吗”褚义不是傻子,这等神迹,只能是那传说中的开天至宝。
青乌没有说话,只是有些不开心地咬了咬后槽牙。
褚义小心翼翼地问道“我一直以为,只有浊海才有水牢关,怎么这清海,也有”
“第一,水牢关是为了隔绝太耳、太乙两洲。第二,这方世界,是圆的。至于这第三”青乌没好气地解释道”你仔细看看,这水牢关中,有什么”
褚义定睛一看,只见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