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拨来的人,不能算是客人。
一个贼眉鼠眼的矮个小老头,戴着一顶并不相衬的士官帽,走在一队巡检的最前头。
一见到陆然,他小跑上前,一下握住了陆然的双手,那情景,真像一只双脚站立的大老鼠。
这老头,姓褚名义,人如其名,是本地的治安巡检官,亦是何来客栈的熟客。
更是本地人都避之不及的“鼠疫”。
说话之前,褚义先打了个酒嗝“小小老弟,来晚了”伸头张望了一下“老老板娘呢二掌柜呢”
这熟络的样子,知道的是陆然跟他也不过见了四五面,不知道的,还当陆然是他亲侄儿。
费了好大的劲,陆然才从褚义那旧抹布般的枯手中挣脱,说道“老爷您贵人多忘事呀,上次来我不就跟您说了嘛,老板娘跟二掌柜这不是去山里备货了嘛走了小半个月了。”
陆然扶褚义坐下,招招手命小伙计又取了三壶好酒,塞到了他的手中“老爷,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褚义猛灌一口壶中酒,瞥了一眼满是血污的地面,开始吩咐手下人开始干活,继而对陆然说道“小老弟,我这是来擦擦屁股来的,老子本来在聚八仙拉屎,屁股都没来得及擦,就给派到这来了,没办法呀,仙家的屁股可比我的屁股重要多了”
这一口酒下去,说话居然更利索了。
陆然知道这是酒鬼褚义的日常,并不影响他办案说事,于是问道“那么这屁股要怎么擦”
“妖祟和尸首我们都会抬走,损坏的东西官家会赔,至于今晚的这桩事情还有这些当事人,陆老弟,你懂的啊,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褚义又猛喝了一口,眼见一壶酒见底“唉,我和这些伙计,可有得忙了。”
“这姓徐的仙师什么来历,怎么能有如此能量”陆然追问。
“唉,我也不瞒你,这仙师老爷我也不熟,其实他不是本地大观的道士,我老褚也是倒霉,本以为这一辈子再碰不上人命案子了,没有想到这位仙师一来,四天还不到,已经三起了”
“三起”陆然心里一惊,仿佛又看见那仙师的刀光出现在面前,一刀,两刀三刀便是三条人命,那真是一把既美丽又残忍的刀。
“可不是,这儿一起,遗放潭一起,聚八仙一起。”褚义继续说道“今天这一起,还说的过去,毕竟出现了那玩意,但是前两起,可都是对了,遗放潭那个,开肉铺的老王,你也认识的。”
“这”陆然一时哑然。
“都像这样,一刀两断,刀法确实厉害,但是他娘的当这是在砍柴啊,要命啊,真的要了亲命了,关键是这仙师可不是随随便便来这游山玩水的,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呐。”
第二壶酒也空了。
陆然招呼伙计再来了三壶,又问道“那就没人能管管吗”
“管”褚义笑了,“你能管管天让它不要再刮风下雨了嘛,所谓先有仙来后有人,先有大观才有这纷离镇,仙教可是护着我震南八国的,杀几个贱民,权当权当”
“权当供奉了是吧”陆然把褚义没有好说出口的话接了下去。
“嘘小老弟可不能乱说。”褚义摆摆手“仙教佑我历山国,我们都是感激的,只能说,仙师有仙师的缘由,不可妄议,不可妄议。”
陆然迷茫,一路都听人提及仙教,但至今也没人能告诉他究竟。
只隐约知道,老百姓头上,是官家,是大王,大王的头上,还有仙教。
陆然并没有就此细问下去,他和青乌来此定居,谎称是来自琉和国,而琉和作为震南八国之一,其国民是没有理由不知仙教的。
他想起李仮似乎曾提及的“元烬山”,难道就是这个仙教
很明显不是,虽然“元烬山”一众人也是如此轻视人命,但徐方与那白面的“夏亚国师”,明显是两路人。
所以说,难道有两个仙教
褚义见陆然发呆,推了一推他“陆老弟,想想什么呢不要慌张,杀人仙自古都有,虽然我活了大半辈子,也是第一次见,但他到底也不是吃人啃骨的妖祟,只是只是他来这纷离镇,绝非寻常,唉,我只求不要发生什么大事件,不可收拾就好。”
褚义的意思是,仙人杀人其实本就在凡间无罪,“杀人仙”那更是不言而喻。
这个称呼的本意,很可能就是“专门用来杀人的仙”。
专门杀人,专权专用,“杀人仙”的出现,一般都预示着此地,将有或者已经有大事发生。
专门用来杀人的仙。
带着褚义话中的满腹疑问,陆然在心里把这句话默念了三遍,又默念了三遍。
名叫徐方的仙君杀人斩妖,杀的人姑且不谈,但是斩的妖祟却是青乌所说的“贵客”,所以徐方或多或少都是为了“浮图”一事而来。
可“浮图”是什么,青乌讳莫如深。
陆然脑中又闪回那个画面,刀光一闪,他所认识的方涌关被截成两段。
一时之间,有名之火,就地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