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川顺着光涌去的方向看去,壶音也顺着光流动着。
光是往下倾泻的。
地底被照亮了。
他看到在天柱的下方悬浮着九口巨大的井。这九口井由黑色的石头砌成,交错成阵。天柱光原本是被隔绝在外的,但此时光向着其中的一口井中涌去。视线顺着光向下沉,然后他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停在涌动中的人。在他的身体上,壶音的涟漪,光的波纹,统统都停了下来。但光也因此从他的身体中穿过了,哗啦啦地撒进了井之中。
常潇
李川认了出来。
常潇的身体此时在他的视野中呈现出一种透明的淡金色来,其中漂浮着一些略深一些的根须,就如同他刚刚从天柱中剥离的那些根须一般。
这才是他的真正的模样寄生在天柱中的果实。
但李川又觉察出一些不同之处来,他剥离根须的时候,他能够感觉到,天柱对这些根须是排斥的,只是自身无法摆脱它们而已,但天柱光从常潇身体中流淌过时,李川觉得天柱是欣慰的。
天柱也有意识吗
李川没有继续想下去,而是往井里面看去。
他看到了一座肉山,肉的纤维与血管显露在锐利的光中,一個光着脚,裹着兽皮的纤细苍白的女人站在上面,她仰着头,似乎在向常潇喊话。
在肉山外,温故应被许多虚灵缠住了。
半妖女子竭力将兽皮拉近一些,她全身都在颤抖,似乎很冷。
她向常潇说着话,声音阴恻恻的
“你想知道你的灵究竟是什么吗”
“这个秘密,这世间只有我知道。”
“只要你下来,我就告诉你。”
常潇静止在光中,一动也没有动。
温故应向常潇投去一眼,他听到了一些声音,声音是光带来的,柔顺婉转,是天音壶的壶音。
他们可以从这里出去,从井口出去,顺着壶音便可以走进去。
半妖女子也听到了。
她再次开口说“你现在下来,我会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你,还会放你和你的朋友离开。”
“你不要觉得我怕你了,我在求你。只是你们不是我的仇人,我只是不想把我的手段浪费在你们身上而已。”
“若你坚持一意孤行,那我不会手下留情了。”
光将井中的一切都照得纤毫毕现,有一些白色的烟从干裂的地面冒出,又熄灭,缠住温故应的虚灵也在光中消散了许多。
常潇没有动。
半妖仿佛看到他嘲弄地看了她一眼。
她没有退路了。
肉山再次蠕动起来。
要醒过来了
最后一根挂在墙上的锁链摇晃了起来,嗡嗡作响着,没多久便听到砰的一声,锁链断开了,只剩小半截还挂在墙钩上,剩下的落在了地上。
温故应不再与虚灵纠缠,挣脱了出来,恰好看到有一团东西从肉堆中伸出来,好似妖兽抬起头来了。
他没有犹豫,剑光直击而去。然后他发现剑光落进了无尽的虚无之中,紧接着,巨大的肉山裂开了,浓郁的恶臭味在井中扩散开来,就连涌入的光,都被这股恶臭污染了,黯淡了下来。
温故应明白,他猜错了。
他之前一直猜测,半妖女子有办法驱使这头被封印着的上古妖兽。它的模样虽然看上去极惨,但对于上古妖兽强横而言,这些伤并不算什么。
他也做好了要与妖兽斗上一场的准备。
可此时他意识到,他完全想错了。眼前的上古妖兽早已经死的透透了,神魂都彻底消失了,这具躯体早已经成了一个容器。
容器里面是什么他试图再次挥剑的时候,却感觉到了一种隔离感,有什么东西横在他前方,隔离着他与这片空间的联系。
温故应盯着漂浮在空中的半妖。
半妖仿佛完全没有闻到这股恶臭,许许多多的虚灵从肉山的裂口中涌出,它们簇拥着一只黑色的法铃,托着它向上,一直向上,直到半妖伸出苍白枯瘦的手指,拿起了那只铃铛。
半妖幽幽道“四神宫老宫主的关门弟子温故应,天虞门掌门亲传弟子江梅,都不是无名之辈,用你们血肉来祭这把法铃,也不算辱没了它。”
她开始讲述法铃的来历,道“昔日上古妖兽犴,怒而撞断天柱,他的尸体污染了甘泉。而这只法铃,是用犴的骸骨所制,再用同样上古妖兽巨螭的肉身孕养而成。它本应在百年后再出世,但既然你们不依不饶,一定要毁掉我的家,那就只能让它提前现世了。”
温故应听着半妖颠倒黑白的话,气极反笑说“那就让我试试它的厉害。”
半妖没在多言,她轻轻摇动着法铃,铃声在井壁间回响,迭声荡荡,向外不断地扩散,在整座阵法中回旋,迭起迭落。
天音壶的壶音也受到了影响,李川的视域快速变小,很快他便看不到井,也看不到地下发生的一切了。
壶音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