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李谕交往多年的虞和钦,现在也在上海。
虞和钦出名的是他在化学方面的成就,后世一直尊称其为中国化学科目的开创者、有机化学的命名人。
这些头衔已相当厉害,但历史上的虞和钦爱好实在有点广泛,现在的他已经不再专注于化学,转而研究起了中国传统文人最喜欢的琴棋书画,而且在这几方面的造诣一点都不低。
尤其是传统乐器古琴,虞和钦是业内大家,甚至有那么一点诸葛亮的味道。
虞和钦有一段非常著名的“大军压境、安然抚琴”轶事。
在第二次直奉战争期间,虞和钦随热河都统宋哲元赴任热河省教育厅长,住在承德避暑山庄。
奉系张作霖以及直系吴佩孚的大军分别自南北两个方向兴兵来犯,局势非常紧迫。
宋哲元想退兵,但害怕消息泄露导致承德有变,便定下一计,雇佣泥瓦工数十名,粉刷墙壁,将被糟蹋得不成样子的避暑山庄收拾一新。
然后虞和钦在避暑山庄宴请全城士绅。
酒喝到一半,虞和钦取出琴,为宾客弹奏,接着又邀请大家轮流唱曲目。就在觥筹交错、琴曲杂陈之中,大军已经悄然撤出。筵席将罢,军队已全数北上。
宋哲元、虞和钦等七八人后行,途中几次与吴佩孚的小股部队交火,并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虽然在直奉战争期间这仅仅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但足见虞和钦的胆色。
在其中,虞和钦弹奏古琴是重要一环。
而这尊利器,如今还没有就位。
李谕并不会干预虞和钦的个人追求,虽然对他暂时放弃化学一事,心中感觉有点可惜,但实话说,化学工业本身就是最难搞的一个门类,虞和钦可能是感到绝望后才选择退出。
很多人一听化工没什么感觉,认为稀松平常,或许是因为它太基础。
但实际上,即便一百年后的二十一世纪,仅仅尿素这种极为平常的东西,世界上绝大多数国家都无法大规模高质量地制造,因为工业合成氨是个非常复杂综合的重工业门类。更别提其他麻烦的化工产品。
所以你可以明白化工有多难弄。
反观机械制造的方面,靠着个人的努力,多少能搞一下,国内的钢铁起步也早。但重化工,只能靠以后国家的力量。
因此虞和钦这些学化学的,大多只能搞搞教育,无法投身到太多化工产业中。
范旭东等人突破纯碱工艺,已经接近于奇迹。
国人其实早就明白化学原理,中国人的学习能力不用怀疑,毕竟智商在那放着,只不过没法付诸实现。
好在任鸿隽等人还没完全放弃化学,但李谕也只寄希望于让他突破一下理论层面的一些问题,也就是纯理科领域,而非化学工业。
穿着一身传统长袍的虞和钦来到李谕的豫园,先客气地问道“疏才兄,最近忙什么大事”
“令人烦恼的事。”李谕说。
“与实业协会和上海总商会相关吧”虞和钦很容易就猜到,“我最近在上海租界,见到洋人的面孔多了起来,就知道烦恼肯定要来了。”
李谕略显无奈道“的确如此。”
虞和钦很懂礼数,说“在下有一件事情需要叨扰先生,等您有空时,我再找您。”
“没关系,”李谕说,“反正洋人和经贸的事不是一时半会可以解决的,不如换换脑子想想别的事情。”
“如此有劳了”虞和钦说,然后提到他所求之事,“最近传出消息,前清皇室的溥侗来到上海,有意售出他的一些藏品。我知道院士先生一向热衷收藏文物,所以前来告知。”
“溥侗”李谕不太了解这个人。
虞和钦解释说“溥侗是前朝道光皇帝的曾孙,号红豆馆主。他排行老五,道上一般叫其侗五爷。在诸多前朝皇亲国戚中,溥侗是个非常有才的人,擅书、善画、精于鉴赏、长于度曲。对了,前朝的国歌,也是他做的。”
“那首巩金瓯”李谕问。
虞和钦说“没错,这首歌是溥侗作曲,严复作的词。只不过做好没几天,就遇到了辛亥革命,使用的时间连一周都不到。”
清朝国歌巩金瓯的歌词为文言文巩金瓯,承天帱,民物铁凫藻。喜同胞,清时兴遭。真熙嗥,帝国苍穹保。天高高,海滔滔。
在此之前,晚清其实还有两个代国歌版本,一个是李中堂乐
金殿当头紫阁重,
仙人掌上玉芙蓉,
太平天子朝天日,
五色云车驾六龙。
当时李鸿章去欧美访问,正式仪式上没有国歌,略显尴尬,于是李中堂就让随从参照诗人王建的绝句,做了这首歌。反正古时候唐诗宋词本来就是可以填曲。
只不过这首并没有被定为国歌。
几年后,清朝陆军的军歌颂龙旗又在正式场合作为礼宾乐曲使用过,这首的歌词更加霸气一点
于斯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