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眼是蔷薇色的牡丹绣花帐顶,还能依稀听见窗外雨打芭蕉的滴答作响。
许是听见水声,那股腥臭呛人的河水气似又涌上鼻尖,胃里翻江倒海地一阵,温亭晚抓着床栏,忍不住干呕起来。
一只纤手拂开床幔,习语慌不迭地进来,轻抚她的背,哽咽道主子,你总算醒了,可有哪里不适
温亭晚抬眼,一双水眸漾着几分茫然,浑身酸疼难受跟散了架一般,她朱唇轻启,却累得发不出声儿,只吐出一丝微弱的气音。
习语见状,也不知是不是被吓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忙差人去请了太医。
顾太医已是鸾和宫的常客了,他替温亭晚把了脉,一副眉头皱成了川字,看得习语提心吊胆。
少顷,又将眉目舒展开,无妨,太子妃不过落水受寒,臣开些温补的药材,娘娘这两日在榻上好生休养便可。
温亭晚无力地笑了笑,道了声多谢顾太医。
习语奉命将人送出去,刚出殿门,却见顾太医的神情又陡然肃穆起来。
娘娘此番落水,寒气入体得厉害,只怕好一阵儿才能调养过来,有些话不便同娘娘说,习语姑娘帮忙劝着些,娘娘现下的身子再经不起折腾了。
习语知顾太医句句肺腑,福身道了个谢,待药材送来,亲自去后头煎了药。
端着药碗进来时,温亭晚坐起身,靠在床头出神,一张瘦削的脸苍白如纸,双唇都没了颜色,额间的冷汗濡湿了发丝贴在两颊,整个人岂一个憔悴了得。
习语抽了抽鼻子,强忍住又泛上来的泪。
她跟了温亭晚十年有余,是从闺中便开始伺候的。
想她家主子从前多不可一世之人,秀外慧中,文采斐然,一幅丹青万人求,上门提亲之人踏破门槛,怎生栽在这太子的手里,叫天下人笑话。
世人提及太子妃温氏,都只道是礼部尚书独女,痴恋太子,不惜以昭明大师唯一遗世之作兰居图为交换,跪求爱画成痴的陛下许其太子妃位。
虽如愿嫁入东宫,却始终不得恩宠,一年以来,为求太子青睐做尽了傻事,却从未被太子召幸,那所谓太子妃的名头不过是名存实亡。
习语一向知道温亭晚对太子殿下爱慕得紧,却不知她竟是连命都可以舍弃的。
分明不会凫水,又何必去逞这个强,到头来也没谁领这个情。
瞧着温亭晚浑浑噩噩的模样,劝诫的话在喉间滚了滚,还是被她咽了回去。那样的话她已经说了无数遍了,但凡她家主子听进一句,也不至于将自己糟践成这样。
习语默了默,将凉到正合适的汤药送过去,主子,喝药了。
温亭晚长睫颤了颤,动作迟缓地接过药碗,抬头一饮而尽,苦得眉头都皱了起来,可叫这苦药一激,渐渐的,她的神思也复归清明。
几息之间倒也慢慢回想起来了。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上,木桥断裂,太子坠入水中,她不假思索也跟着跳了下去。
我昏睡几日了
回主子,快两日了。习语递了颗蜜饯给她,将落水后的事略略同她说了。
奴婢听人说,太子殿下今日稍早一些也已转醒,太医诊治过了,殿下身子无碍,休养两日便好。习语觉着温亭晚此时大抵是最想知道这些的。
温亭晚不言,纤长白净的玉指捏着青瓷杯,却是静默思量,未见喜色。
奴婢命御膳房炖了老姜鸡汤。习语试探道。
老姜鸡汤温亭晚有了反应,你知我素来不喜姜的。
习语微微诧异,从前她提一嘴,她家主子登时便可意会,今日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落了水尚未缓过神来
自然不是给您喝的。习语耐着性子解释,这老姜鸡汤驱寒滋补,最适合病弱体虚之人,您将这汤送去,看在您先前以身相救的份上,殿下也不好不承您的情。
温亭晚细细听在耳里,蝶翼般地羽睫扑闪着,辨不清思绪。
落在往日,听闻太子病讯,她算是这东宫头一个积极的。
她打小长在书香世家,十指不沾阳春水,连膳房的一点油腥都不曾碰过,可却为了个男人甘愿洗手作羹汤,磕磕绊绊地学各类菜色。
太子咳喘,她便为他做银耳雪梨汤;太子食欲不佳,她便为他煮山药莲子粥;太子心烦燥郁,她便亲手学做那降火茶。
然今日不知为何,温亭晚总觉得提不起这个劲儿来。
陡然想起从前,她满怀期许地捧着食盒,次次被拒于殿门之外,唯有大太监高裕将食盒送进去,再恭恭敬敬地道一声有劳太子妃了。
纵然见不着太子的面,想着他吃着自己亲手做的汤食,她也欢欣雀跃。
可有一回,她特意多在外头等了些时候,就想看看太子会喝多少,合不合口味。
不消半刻钟,便有小太监举着托盘出来,那上头晶莹剔透的琉璃盅,还是她精心挑选的。
她隐在暗处,听小太监同院门口的侍卫抱怨,说太子妃送来的膳食,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