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毕竟在朝着这个方向努力,至于与江嫔这点小争执女人嘛,他一向看得极开,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哪有,儿臣就是感谢她的教导之恩嘛,顺带多说了几句。”
袁润在一旁坐下,看着魏帝写的那副字,就写了个开头,“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
于是好奇问道“父皇听过这首诗”
“顾素辰年少时写的。”魏帝停了笔,把笔搁在笔架上,坐下来看了看还未写完的那副字,“司礼监报过来的,这年少口吻,果然有国士风采。”
但又觉得遗憾。
这好好的年轻人,怎么长着长着就长歪了
少时有如此胸襟气度,年龄大了,反而干起了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当真叫人觉得惋惜。王璨把顾素辰写过的诗报来时,魏帝反覆看了,下意识的还与袁润比了比,说来袁润有着大魏最顶尖的老师教导,写出的文章依然狗屁不通,这人和人的差距,真是没法儿比。
不过好在,年少成名的人走上了邪路,自己这个四六不分的儿子倒一日日在学好。
“今儿早上靳予来报,说顾素辰死了。朕想他这辈子年少成名,却误入歧途,如流星一瞬,心里感慨。”
魏帝把手搭在书案上。
“也有些惋惜。”
袁润也跟着感慨“父皇,您大概不知道,顾素辰这人从没有误入歧途过,他打一开始就走的是歧途。”
“这首诗”
袁润看着魏帝的笔迹道“他赖以成名的几首诗,都是剽窃旁人的,若非儿臣侥幸见过,倒要被他给蒙蔽了。”
魏帝“嗯”了一声,“此话怎讲”
“父皇还记得儿臣要找国士吗”袁润粗
粗将这件事概括为在他年幼时,某遗世高人对自己说的话被身边人泄露,为了找出这个偷听了那位高人教导的人,这才出题于全国境内征召国士,果然就有顾素辰。
见魏帝神情严肃,袁润趁热打铁,“父皇倒也不必多虑,后来顾素辰一举一动都在儿臣掌握之中,所以这件事情才解决的这么顺利。”
“那顾素辰之后呢”
听了袁润一通解释,魏帝大概明白了袁润为什么不想当太子了。虽说这理由有些牵强,他也不是很信,但毕竟也算是个理由吧。
只是,想坐稳这个位子,根本不是解决了一个顾素辰就能做到的。
顾素辰之后还有旁人,一个合格的皇帝,不仅要学会制衡掣肘,还要学会用人以及坦然接受被人利用。
袁润愣了一会儿。
顾素辰之后呢其实现在就看的清楚,顾素辰就是个被人指使的出头鸟,他的背后有孟家、李家再往深了说,大概还牵扯着许多世家。这些世家要坐大,而皇权不允许他们坐大,在这样无刀兵战乱的年代里,世家要牵制皇权,就只有牵制住皇帝这一种办法。
魏帝不纳后宫,枕边风吹不过来,他们自然会从袁润身上找出路。
江知同一事算是个投入湖心的石子儿,太子殿下也并不打算站世家的立场,那么这太子的位置于他们来说,就可以换个人来坐了。
毕竟西景那位爷,身上流的也是袁氏皇族的血。
毕竟天下百姓不在乎这些,只要时局稳定,收成好,卖得出粮食,到了是谁坐在金銮座上指点江山,其实并没有什么影响。
是谁都可以。
“你还打算当这个太子吗”魏帝又问了一句。
袁润刚转了几圈儿的脑子又卡住了。
当吗
他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不当太子,但是经历了顾素辰那件事情,他发现自己根本没得选择。可其实,他始终不是自己愿意去当这个太子的,即便如今已经知道、也决定了自己是该坐好太子之位的,也不过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是那只被迫站上了风口浪尖的猪。避不开,躲不过,就不如努努力,让身周的环境更顺心意一些。
“人的出生是注定了的,很多事情你没得选。”
魏帝道“早先时候,崔卿与朕说,你心思聪颖但行为却怪诞,不似我魏人,大约是传说中的天魂者朕琢磨着,不管你是打哪来的,既来之则安之,在其位就得谋其政,文华殿这些大道理都有人教你,朕也不必在这儿跟你白费口舌了。”
“有时候朕也想,如此强人所难,是不是叫你太不痛快了”
“朕今天叫你过来,是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自己选,还要不要当这个太子了虽然没了顾素辰,但还有别人,你坐在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安稳。听王璨说,你觉得当个皇帝每天都有操不完的心,听不完的嘴仗,那么朕今天告诉你,不仅如此,你要面对学不完、做不尽的政务;还要面对呕心沥血七八分,收效也不过三分的常态。当不当这个太子,朕现在给你这个机会,你自个儿选吧。”
话罢,魏帝拿起笔,继续琢磨开了剩下的那半首诗。
袁润坐在案前,脑子里如一团浆糊。
太子是皇帝预备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