痕迹地他望了一眼,故意扬起的笑容在背对他时,逐渐消了下去,逐渐化为一派沉稳的冰冷。
她缓缓按在了隐隐作痛的胸口,毫无自觉。
其实她是故意不说的——魔宫自有他们一派的独门武功,不但擅长用武,还会在其中掺毒。她受的不仅仅是内伤,更是一种奇特的毒。
如果系统在的话,她应该就直接抽血分析了,但现在她只凭猜测,明白得有些迟,直到昨天才想通。
种在伤口处的毒随着血液弥散到全身各处,不仅如此,它还能经过复杂的化学变化,或者与机体的某些分子发生反应,变成具有挥发性的气味小分子,所以她身上才会多一种极淡的香味。
在她消灭掉所有痕迹之后,魔宫之人却屡屡能精确找到她的位置,就是因为这特殊的异香。与追魂蝶有异曲同工之妙。
猜得没错的话,不出一天,只要他们稍有停顿,那群疯狗很快就能摸到位置。
傍晚,宋悦若无其事地走出客栈的房门,敲了敲对门,把商远叫了出来:“饿了,想叫个烤鸭,你给结账。”
“好好好,我结我结……”商远一副没睡醒的样子,直接下楼去找账房先生,“免得你每次都叫我出来,我还是直接和账房打个招呼好了,让他把你名下的账全结到我这儿……”
“还不快去。”宋悦心满意足地一笑。
看着商远深一步浅一步走下楼,她也不耽搁,立马闪身进了房间,拿走了他刚换下的一套破损的外套。又从窗子跳下,悄无声息飞到院子里,牵了两匹马。
半夜,果不其然,客栈外有了细碎的动静,被追了几天几夜的宋悦自然一听就知是魔宫的独门步法,立刻从床上爬了起来,穿上了傍晚顺走的商远的外套。
刚想推开商远的房门,对面的门却自己打开了,商远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见她一身他的打扮,已经明白了几分,震惊之下,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这是何苦?!”
他明白,他早就被魔宫记恨上了,可这个半路结识的兄台,或许有什么难处才不以真面目示人——他跟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要替他顶这个风险,为什么要救他的命?
只要这位兄台穿着这幅打扮出去,就算不易容,在如此漆黑的夜中也足以成为魔宫人的目标,他是在用命换他的命!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咯。”宋悦拍拍他的肩膀,笑眯眯道,“我算过了,这里路程刚刚好,只要你能骑马,就一定能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安全回到秦国。”
“这不是一点银子的收买就能说通的,你在回避我的问题。”商远第一次如此认真坚定,目光灼灼望着她的双眸,仿佛是在试图从中辨认什么。忽然,他的眼神有一刻变化,似惊,似疑,似千言万语,“你、你是……?!”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宋悦第一反应就是点了他的穴,让他无法出声。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害怕他说出那个名字,“点穴的效果约莫是一个时辰,放心,没有后遗症。”
她摸了摸自己的假胡子,见它仍然完好地贴在脸上,才放了心,把僵硬着身体的商远扛起,跳窗而下,无声无息落在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上。
两辆马车就这样在夜幕中分离,一辆往东,一辆往西。她坐在向东的那辆上,把商远藏在了草垛堆里,故意掀起了车帘一角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向外看,果然,在露出商远的衣服之后,魔宫之人便弃了西边的马车,尽数向她包围而来。
宋悦放下车帘,无意间与草垛里视线灼灼的商远对视一眼,见他死死瞪着自己,有些奇怪:“我这是好心救你,你反倒还不高兴了?”
商远的眼神中折射出些许复杂,忽然流出泪来。
他居然如此迟钝……
他第一次恨自己幼时不曾学过武艺。
接下来,与预料完全一致,宋悦穿着他的衣服跳出了马车,滚向道路旁的密林,原本围着马车的一大群魔宫之人全被她引开,但他们迟早会发现她不对劲。约莫一个时辰,果然有人折回:“被骗了,他和那个剑客互换了衣服!”
“难怪刚开始有两辆马车一左一右出客栈,我还以为是扰乱视线……快去追西边那辆车,别让他回了秦国!”
他似乎逐渐恢复了些知觉,小指头能微勾动了,但仍不能起身,只如同鱼肉般躺在草垛中听着逐渐远去的声音,在捕捉到关于她的话时,心跳陡然变得极快,像是要冲脱胸腔。
一丝丝忧虑交织成网,变成了恐惧,他怕听到他不敢想的结果,却又不想放过任何一丝关于她的消息。
“为什么宫主不亲自去,反倒把我们全派了回来……”
“商远没武功的,我们随便一个人去都足以,只是宫主觉得那剑客虽多管闲事了点,却是个难得的武林高手——你想想,宫主每每武功突破瓶颈而出关,哪次不是靠斩杀江湖新秀立威的?这个剑客也真是走背字,正好撞在了枪口上……等明儿一早,估计就会传出风声,一个剑侠有什么了不得的,还不是成了我们宫主扬名的垫脚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