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我欲穿花寻路(三)(1 / 4)

第21章

直到这句话出口, 云摇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她是怨慕寒渊的。

经历了三百年前那场犹如亲身体历的回忆后, 对她来说,身周这一切早已不再是话本了。

他们是有血有肉,会呼吸,会关慰,会玩笑取乐的活生生的人。而她便是云摇,流血会痛, 伤心会难受,亲眼见自己从魔域步步血路带回来的少年,在来日与她分崩离析、反目成仇,更叫她难以接受。

醒来后她始终逃避去想。

他们曾生死与共, 她将他护在身后,他也为她砥砺拼死, 他是唯一一人,陪伴她走过作为云摇的人生里最无望黑暗的那段岁月。

那为什么会是那样的结局呢。

你就如此恨我吗

后来宗门戮尽, 仙域血流成河,而我死在你面前,当真叫你快意余生

可这些问不出口。

只是在听见慕寒渊那句“赴死”之言后,满腔质问不由化作这一句。

还算平静, 假若忽略她话尾那一点颤音。

而慕寒渊滞停原地,半晌,他才醒神抬眸

“什么”

云摇垂眸望着指尖下,雕花木案上刻着的那只孤雀, 她默然未语。

这是慕寒渊第一次在她面前如此失礼。

他一步踏出,握住了红衣女子搁在桌案侧的手腕,将人从圈椅里蓦地拉起身。

动作之剧, 叫那顶清冷的银丝莲花冠都颤晃难已。

四目相对。

青年俊美面庞上眼尾沁透了血色的艳红,黑眸濯濯,情绪逼人。

他一字一句声低且哑“师尊此言,究竟何意”

云摇仰起颈,安静望着他。

三百年过去了,昔日孱弱任人鱼肉的少年,如今早已长成比她还要高许多的青年。

他这样俯身迫下,气度竟也压得住她了。

近在咫尺的那双漆眸里落尽了霜雪色,如月流烟渚,一星在水,剔透人心。

云摇看清了。

她说了这句话,他震怒,栗然,比她更难过。

云摇忽然就有点释然。

也对。

将乾门满门屠戮的,是话本里的那个慕寒渊,而不是眼前为她一句话便匡扶乾门三百年的青年。

此刻的慕寒渊对未来将会发生的一切都毫不知情,他就像三百年前被钉在刑架上的少年“恶鬼”,不该为自己未做过的任何事负罪。

话本里曾发生过的一切,从她在乾元界醒来开始,就全部都不一样了。

她一定可以改变结局的吧

“没什么,”云摇从他指间抽手,“我只是说,我总会死在你前面的毕竟我是师尊嘛。白发人送黑发人这种事太惨了,就这一点上,我才不要像太一老头那样凄凉收场。”

一两句话间,红衣女子神色恢复如常,又是那副懒散倦怠的模样了。

可方才字句如锥,分明作不得假。

慕寒渊还欲再问。

“笃笃。”

房门叩响。

丁筱小心翼翼的声音探进来“寒渊尊,云师叔,弟子们准备好了,何时出发”

“现在,立刻,刻不容缓。”

云摇一偏身,避过了慕寒渊的衣袂,她没再给他留任何的追问机会,朝门外走去。

与上回不过间隔数日,云摇等人再一次来到了藏龙山附近。

只不过不同于之前的荒凉萧瑟,如今藏龙山周遭是大变了模样。

仙域内数得上名号的仙门基本都派了弟子前来,其中浮玉宫最是贵气,竟在藏龙山外围搬来了一整座临时行宫,供众仙盟所有弟子宿用。

只见碧阶玉瓦,宝气萦绕,隔着三百里都能见得到行宫顶上仙鹤盘旋、祥云升腾的景象。

相比之下

“我们乾门是一直如此寒酸吗”云摇真诚地问黏在她身旁的丁筱。

“哎诶师叔,话不是这样说的,”丁筱摆手,“修行之人本就是苦修,这样作威作福的,多不利修行啊。”

云摇点了点头“你要不是这么小声得生怕人家听见,我可能也就信了。”

“”

丁筱凑到云摇耳旁“浮玉宫背靠众仙盟嘛,家大业大,财大气粗,我们乾门哪能跟人家比”

云摇垂眸,拨着金铃手串,语意微凉“哦,原来众仙盟还是它一宗靠山。难怪三百年里都笼络得住天下修者,坐稳了天下第一仙门的位置。”

“师叔您都拜到小师叔祖门下了,可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叛出师门啊”丁筱慌忙抱住云摇胳膊,似乎生怕这便宜师叔见钱眼开跑了路。

云摇回神,抬眸淡哂“怎么会。”

丁筱面露喜色“我就知道师叔您一定不是那种会为财帛所动的人”

云摇施施然道“毕竟未来的乾元道子还是我徒师兄,只待来日他登了那无上尊位,区区一个浮玉宫算什么,我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