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打死都没想到, 青姈竟会不动声色地将那俩人找来, 大惊之下险些背过气去。
后面的事也就简单了很多, 人证俱全, 就只差真凶承认, 而陈绍夫妻虽有害人之心,却都是优渥娇养大的, 没吃过苦头, 随便拿个刑具吓唬吓唬,就能吓得屁滚尿流。
案子很快便审问清楚。
是陈绍受了白氏的怂恿, 怕窦氏腹中的男胎成了陈文毅的老来子后格外得宠,抢走原本只属于他的家产,加之陈文毅过于宠爱续弦的妻子,陈文毅又时常斥责他年岁渐长却不懂事、没担当, 引得他心中不满,才会在白氏的连连怂恿后痛下杀手。
白氏对此供认不讳。
有骇人的刑具在面前震慑,又有神情阴鸷的戴庭安追根究底, 就连她怂恿陈绍行凶的缘由都问了个清楚原来是她从前与人有私, 被青姈的母亲不慎瞧见, 白氏怕她将此事抖露出去,日夜不安, 竟至于心生歹毒, 欲除之以绝后患。
而陈绍不知就里, 被她怂恿过后, 竟真的当了主谋, 白白地害了继母和弟弟性命。
公堂森然威仪,白氏委顿在地,抹着细粉的脸色已是惨白,不敢对视戴庭安那锋锐如剑的目光,只朝着青姈哭道“是我一时糊涂,做完这事就后悔了,少夫人,我是真的后悔了”说这话,手脚并用便往跟前爬,待得脚镣轻响。
青姈面色冰寒,将她揪着的裙子扯回手里。
白氏抹着泪还欲再求,斜刺里戴庭安那只黑靴抬来,稍稍用力,便将她踹翻在地。
主审官轻咳了声,示意公堂肃静。
青姈敛袖,只将目光投向陈绍,不言不语,眼底却尽是冷嘲。
陈绍跪在当堂,落难后嗜酒沉迷,微胖的脸上血色尽失,死死盯着白氏,碍着公堂威仪没敢发作,眼底却几乎有血丝迸出妻子暗里偷人,过后还怂恿他谋了继母的性命,不知此刻,他心里是何感受。
恐怕撕碎白氏的心都有。
青姈神情冷凝,转而朝堂上行礼,“陈绍夫妇居心歹毒,为谋害家母性命,不惜拿满京城的百姓儿戏,引疫区的死鼠入京,罪孽深重。如今罪行昭彰,人证齐全,请大人明断”话到末尾,声音微微颤抖。
戴庭安的手伸过来,轻轻握住她。
久经风浪,看惯生死,他眉目冷沉,神情如深渊寒雨。
那双手却是暖的,握剑的指尖稍有薄茧,握着她,力道沉稳。
不出意料地,陈绍夫妇被问了死罪,杖责一百。牢狱里湿寒阴冷,两人被打得半身染血,昏迷不醒,离刑部复审死刑,再到秋后处决,还有漫长的时日,够他们在湿冷牢狱里苟延残喘地活受罪。
青姈没再看他们,只在回府后默默上了炷香。
下月中旬是母亲的忌辰,时隔两年,母亲在天有灵,可以瞑目了。
青姈没在侯府里张扬这案子。
总归她是冲喜而来,当初孑然一身进了侯府,跟陈绍夫妇几乎断了往来,没半丝牵扯。而陈氏身在高门,自家儿媳妇的亲戚都未必看得入眼,更不会留意她,只有周氏心细,青姈怕万一有人提起,令她措手不及,便简略禀报给婆母。
周氏早知她母亲已死,听得缘故,也只能叹息。
翌日前晌,青姈去了趟泰和巷找窦姨妈。
得知当初的来龙去脉,窦姨妈哭了好半晌,将白氏和陈绍夫妇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也亏审案时她不在场,否则恐怕得当场跟白氏撕打起来。等不及忌辰的日子,姨侄俩骑了马,齐往郊外去扫墓。
青姈出门时带了韩四和常嫂随行,有他俩护送,自是无忧。
才过谷雨,春时将尽,天上阴沉沉的,在众人登山时下起了细如牛毛的雨,沾衣欲湿。待扫墓后回城,那雨渐渐大起来,催得行人匆匆赶路。
青姈回到府里时,衣裳被淋得半湿。
徐嬷嬷催着她换了干净衣衫,又去煮姜汤给她喝。院里满目朦胧烟雨,枝叶被打得青翠欲滴,青姈喝完暖暖的姜汤,坐在窗边发呆。徐嬷嬷知她有心事,也没敢去打搅,只同夏嫂取了熏笼慢慢熏衣裳,将换下的衣衫洗净熨平。
戴庭安进院时,入目唯有安谧。
厢房的窗扇半敞,隔着雨幕,她靠在窗畔,发髻松挽,一只手伸出来,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探向窗口的海棠树枝,似在出神。他忽然想起来,今晨吃饭时,她曾提过一句,说要出城去给母亲扫墓,他因魏鸣有急事禀报,没陪她去。
看这神情,恐怕是扫墓后想念故去的亲人了。
戴庭安的脚跨在门槛,有点进退两难。
活了二十年,她没有哄姑娘的经验,这事儿要换成魏鸣他们,过去拍个膀子就算安慰了,可青姈不行。他还记得在宿州时,她拿着母亲遗物,默默蹲在雪地里的模样。
不言不语地,让人心疼。
戴庭安迟疑了下,收回跨进门槛的那只脚,转身往周氏的猗竹居走。
院里夏嫂她们各自忙活,没人留意他一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