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自己按门铃自己听
自己茂盛了自己凋零
自己的眼睛自己的病
自己的狰狞。
这段时间青峰常会从睡梦中惊醒, 就像是浸没在海水中的潜水爱好者双脚一蹬, 如同一尾灵活的游鱼跃出水面般, 突然脱离梦境。大汗淋漓,黑色的背心紧紧贴在身上, 而他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呼”
“呼”
闷热的夏季,白色的轻薄窗帘被夜风吹起,如同凝练月光织成的纱, 一下又一下,轻柔地在风中摆动。
枝叶摇晃,婆娑的树影在不着一物的空白墙壁上照出了一幅扭曲而压抑的剪影, 那些有着灰色蓬松羽毛、漆黑眼珠的雀鸟栖息在黑暗中,仿佛无形中被人割掉了喉舌。
青峰抬手擦去下颚处的汗水, 头发湿哒哒地黏在后颈上, 如同一张潮热的网将他整个罩住,全身的每一个毛孔都被堵住, 他挣扎在其中,无法呼吸。
2:50。
床头柜上的电子钟发出幽冷的深蓝色光芒。
他掀开被子,赤着脚走下了床,给自己倒了杯水。
“咕噜”端起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一路滑下,过于急躁的大口吞咽甚至令胃部有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饱腹感。
一冷一热, 冷热交替, 水在身体内部轻轻晃荡, 像海浪拍打海岸那样拍打着喉咙口,仿佛只要稍微不小心,就会整个从口鼻溢出。
青峰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放下杯子,重新躺回床上。
但几乎是在触到枕头的一瞬间,他就被重新拉回到了那个可怕的梦境中
周四,阴雨,他如往常一般从床上坐起。
乌云密布、雷声大作,那是一个雨天,这一周总是在下雨,潮湿而闷热,人体仿佛一截富有营养的木桩,空气中飘散着看不见的孢子,它们自由地舒展着菌丝,经由呼吸被人吞进身体,悄然发芽、生长,然后在某一刻密密麻麻的菌菇刺破皮肤,从体表长出,牢牢地扎根在你身上。
他总是会有这种奇怪的联想。
卫生间的镜子上有一层薄薄的水雾,青峰抬手擦去,然后看到了镜中自己苍白的面颊,仿佛很久没有休息好,眼眶布满血丝,下巴上满是胡渣。
他打开水龙头,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将剃须膏细细抹开,然后开始刮胡子,自动剃须刀“嗡嗡”地响着,他开始发呆,总觉得自己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直到被一丝疼痛唤回神
“嘶。”他看向镜子,雪白的剃须膏泡沫中酝出一抹细长的红色,它被拉扯、变形,倏忽消失在泡沫中,将那一块晕染成了极浅的粉色。
青峰洗掉泡沫,对着镜子仔细检查了一下下巴,发现那只是一道很小很小的口子,血很快就不流了,所以他没有放在心上。
用过早饭,他驱车前往办公地点。
路上雨很大,但青峰不喜欢穿雨衣。
他带着头盔,骑车穿行在雨中,视线内一片模糊。冰凉的雨水顺着头盔和衣领之间的缝隙滴入,一点一点浸湿贴身穿的背心,吸了水后的布料牢牢黏在皮肉上,令人难受极了。
红灯。
他不得不停下车。
“呼”
“呼”
他大口地呼吸着,呼出的热气使头盔前方的那一块透明玻璃变得模糊而湿润。天空是灰蒙蒙的,大雨倾盆,霓虹灯的绚烂光芒经由水滴的折射泛出一种奇异的色调。
好像过了很久,但指示灯仍是红色的,所以青峰只好按捺住自己莫名烦躁的心情,沉默地等待着。
终于,绿灯亮了,他猛地转动油门把手,胯下的重型机车便如一根离弦之箭,整个冲了出去。
青峰几乎是怀着一种迫切的心情,想要立刻赶到办公室,但是他不知道原因,仿佛是潜意识催促他这样做,快一点,再快一点,他的思想完全被这种荒诞的念头所占据。
警视厅门口一如既往有执勤的警卫检查证件,青峰递过证件时看见了警卫的脸,他愣了一下,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在检查过程中没有和他的视线产生任何接触,也没有日常的问好打招呼,宛如一台精密的仪器般僵硬地走完了整个流程。
他的心顿时 “咯噔”一下,似乎有什么地方出了差错,这个世界
他取下头盔,仰头看天,只见天色愈发阴沉,滚滚乌云似铁块一般沉沉地从上方压了下来,仿佛压在了人的心头,直叫人喘不过气。
大雨如注,豆大的雨滴砸在脸上,“噼里啪啦”,仿佛周身的每一立方米空间都注满了水,无论做什么都有一股不可忽视的凝滞感,不能呼吸、不能说话,否则来自四面八方的水就会将你整个人淹没。
青峰愣在原地,他敏锐地发现了不对劲,但那潜伏在暗处的线索和证据似一束转瞬即逝的光,不待细想,眨眼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嘟”身后鸣笛的汽车催促他赶紧离开。
他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