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暖阁。榻上的少年已经换下了原本的湿衣服,身上穿着是他明黄色的里衣,他的衣服对于少年来说太大了,松松垮垮地裹在少年身上,像是已经完全被他占有了一样。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起来,连神情都柔和了许多。怕吵到熟睡的少年,他放低声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来吗”
宫人唯唯诺诺地应道“可能是外头太暗,路上耽误了,要不要奴才去催一催”
乾德帝挥挥手说“去吧,让太医快点过来。”
宫人应了声,就退出去请太医了。乾德帝则走到榻前坐下,借着烛光仔细端详少年。
这孩子看起来比他最小的女儿还小一些,小小可怜的一个,不知道多少岁了,就被狠心的尹家人骗进宫来,连相依为命的娘亲没了都不知情。
乾德帝看着他在睡梦中都不安稳的样子,想到他才刚受到了娘亲早已过世的打击,现在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乾德帝又何尝不是少年时就痛失生母,看到他这样,不由得想起往事,不过这个少年看起来比那个时候的他弱小多了,伤心成这样也是正常的。
少年大抵是受了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气也有些喘,嘴巴微微张开,打着小小的呼,睡得不太舒服。乾德帝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努力回想起儿时母后是如何哄他入睡的,把手放在少年的前胸轻轻地拍打。
荣华在一旁都看得呆了,他跟了乾德帝三十余年,还没见过乾德帝这么温柔的样子,怕是连太子都没享受过这种待遇,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这个少年才第一次出现在圣上面前啊,难道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
荣华不禁想到乾德帝如今都已经三十又几,快到不惑的人了,还没体会过正常人的情爱,如果这个少年真的能激起乾德帝不曾有过的情感,那他倒是挺为乾德帝感到欣慰的。
少年在乾德帝的安抚下渐渐平静下来,但是他的病乾德帝无能为力,看着他被风寒折磨,乾德帝的眉头又紧紧地锁了起来,再次问身边的宫人“太医还没到吗”
话音刚落,刚才去接太医的那个小太监就拉着白发花花步履蹒跚的老太医进来了。
乾德帝见太医来了,就对他招手让他进去,指着榻上的少年对他说“爱卿,快来看看这个孩子。”
太医这才提起药箱,弓着腰进了暖阁,只见乾德帝坐在榻前,榻上躺着的却是个眼生的瘦弱少年,他一时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但医者父母心,眼看着少年被病痛折磨,他也无心去管这个少年是谁了,先给人看病比较重要。
小包子一走,承光殿又安静了下来。承光殿虽然宽敞奢华,人也多,但尹璁觉得远不如他的小院。
虽然他的小院简陋,夏热冬冷,而且只有他跟小包子两个人,看起来冷冷清清的,但是他们却过得很自由自在。他跟小包子两个人不像承光殿里这么多规矩,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承光殿每个人都唯唯诺诺战战兢兢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虽然乾德帝说他可以把承光殿当做自己的地盘随心所欲,但是被这么多人看着,尹璁也浑身不自在。
虽然已经做好了付出一切也要为娘亲报仇的决心,但是入夜之后尹璁也不由得多愁善感起来。他想到在昨天之前,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子,虽然被困在深宫里不能出去,但总归是满怀希望的。他高兴的时候可以爬上房顶看月亮,饿了可以去菜园子那边偷东西吃,天热的时候爬到树上乘凉,天冷的时候就在院子里生火烤东西吃。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困在偌大的寝宫里,被仇恨占据了所有的思想,处心积虑地说谎,利用他人。
承光殿为了保暖,平时门窗都是紧紧关着的,尹璁看不到外面的天地,只觉得压抑和窒息。他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羽翼的鸟,被关在名为仇恨的笼子里,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自我,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但是在那天之前,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尹家家破人亡。
他紧紧地握住自己的拳头,任由指甲将手心刺破,靠着这一点点疼痛来让自己清醒一点,不至于现在就崩溃。
乾德帝在御书房里听说了之前伺候尹璁的那个小太监找到了承光殿,尹璁见了他,还跟他说了一回儿话,然后就把人打发回去了。乾德帝听到宫人汇报这件事的时候,还在批改奏折,脸上没什么表情,也不因为有人不经过他的同意就进入他的寝宫而感到气恼,也不觉得意外,就淡淡地嗯了一声表示他知道了。
伺候乾德帝的宫人愈加确定承光殿里那位小公子对于乾德帝来说是最最特别的了。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虽然殿里灯火通明并不影响到乾德帝看奏折,但乾德帝还是问了现在的时辰,还让荣华出去看看天黑了没有。得知现在已经天黑,准备到晚膳时间之后,乾德帝便放下手里的朱笔,对旁边的宫人说“摆驾回承光殿,让御膳房把晚膳送去承光殿。”
以往乾德帝要是在御书房办公到太晚,一般都是让御膳房直接把晚膳送到御书房,用了膳才回寝宫,但是今天却破了例。荣华知道圣上这是要赶回寝殿陪小公子用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