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云落日,霞光绚烂,一刹那间,李昼眠仿佛看见林寻舟站在他不远处,正朝他缓步而来。
那人白衣翻飞,竟真有一种飘然如仙的意味。李昼眠怔然微愣,手中长弓微微一颤,又恍然回神,灵气凝结成箭,离弦而出。
长箭擦着对方的衣摆呼啸而过,最终铮然一声没入地面。
百草萧瑟,四野寂静。
魔族沈白忍不住轻笑出声“李世子的箭居然也会射偏。”
李昼眠的神色已经重新恢复了平静。
他已经看清了对方的脸与林州很像,却终究不同。
“你刚刚的心乱了。”沈白有些愉悦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为什么,因为我这张脸么”
铮
箭如流光,卷起一阵风浪,直击沈白面门
沈白面色一肃,右手一翻,从指尖开始染上墨色,往空中轻轻一点,瞬间散开无数黑色的丝线,如同一张巨网。箭光没入巨网中心,炸开巨大的波动,四周枯草如同波浪一般向四周荡开。
李昼眠冷冷道“魔族果然善于变化,可惜你虽然变成他的样子,却只得其形而不得其神,比他差的远了。”
他的林州出尘绝色,善良义气,岂是魔族能模仿的了的李昼眠愤愤然地想。
故意变成林州的样子来骗他,魔族其心可诛
沈白听到李昼眠的话,忽然指了指自己的脸,微笑着说道“你看起来很喜欢他”
不是说李昼眠与林寻舟已经退婚了么沈白微微眯起眼,心想,莫非其中还另有隐情
于是沈白眨眨眼,故意笑道“真巧,我也喜欢他。”
李昼眠一愣“你说什么”
陵城小酒肆里,光线昏暗,晚霞余晖斜照进来,穿透空气中飞舞的浮尘,给木桌木椅、坑洼地面都渡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光线温暖,柳烟却觉得心底很冷。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恐惧,不知所起,却如影随形。他看着那个白衣人的背影,感觉有无边的风雪向他涌来,一层层冰霜冻结他的四肢
虽然他知道,自己正站在初春的落日里,周围莺啼燕语,从来都没有什么霜雪。
他深深吸了口气,问道“你是谁”这个背影很熟悉,他一时间却想不起来。
白衣人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道“爱护家人之心,无可厚非。但是在天暮山一事上,李世子已经尽力做到了他所能做的。危难当前,无人能退,不论地位高低贵贱,上下皆有牺牲之觉悟。敢于只身独面魔君,李世子何尝不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射出的那一箭”
“若无李世子关键时刻扭转战局,死的人只会更多,或许这陵城也早已沦于魔族之手,万千人家死不瞑目。你不去恨魔族这个罪魁祸首,却怪李世子没能救下所有人,你不觉得自己欺软怕硬,逻辑奇怪吗”
柳烟只觉得一股血冲到头顶,浑身颤抖,羞怒交加,想要反驳,却觉得喉咙干涩,说不出话。
白衣人轻轻叹息一声,似乎觉得有些无奈“无论如何,没有什么是你与魔族勾结,残害同族的理由。”
一旁的柳梳云原本正怔怔看着白衣人的方向,觉得这个背影分外熟悉,忽然听到这一句话,一个机灵反应过来,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震惊出声“勾结魔族小叔,这又是怎么回事”
“”
柳烟扯了扯嘴角,没有说话。他微微垂眸,流露出一种悲凉意味。
“魔魂入体,就是半个魔族,你已经不能算是人了。”白衣人叹道,“人魔不两立,灵气与魔魂也不能兼容。你以魔魂强行提升自己的修为,就算我不对你出手,你也活不了太久。”
柳梳云双目失神,后退一步,撞翻了身后的长椅。他难以接受地摇摇头“小叔,你真的你怎么能这么做我父亲死在魔族手里,我修真界与魔族势不两立,你怎么能”
“别说了。”柳烟闭了闭眼睛,终于克制不住,痛苦地弯下腰,吐出一口血来。暗色的鲜血落在地上,竟散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比普通的血腥气要更浓烈。
柳梳云叫了一声“小叔”,下意识扑到柳烟身边一把拉住他,却被柳烟推到一边,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
“愣着做什么,你先走。”柳烟朝柳梳云低吼,“滚啊”
柳梳云含泪摇头,却被柳烟一把推到门外,“砰”的一声,酒肆的木门被死死关住。白衣人没有阻拦他的动作。
柳烟背靠木门,重新站直,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道“我终于想起来阁下是谁了,原来刚刚才见过一面我原以为您只是个普通修士,现在才知道是自己有眼不识泰山。敢问阁下究竟是何人还望能让我死个明白。”
其实柳烟说话时,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个猜测。他身有魔魂,普通元婴期都不是他的对手。像这样只是看对方一眼就忍不住从心底散发出恐惧,上一次有这种感受还是在云州刺杀李昼眠时。
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
白衣人拿起桌上的长剑,终于起身,回头,声音清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