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1 / 3)

花媚玉堂 九斛珠 5410 字 10个月前

自十余年前出了韩太师的事,父子间裂出罅隙后, 武安侯便移居夷简阁, 将府邸内外的事交到儿子手里, 早年争雄朝堂、造福辖内百姓的意气日渐消沉了下去。

梁元辅有心做一番大事业,将梁家根基扎得更深, 平素争名逐利, 也办过许多弄权营私、笼络排挤地方豪贵的事, 只因牢记着府中祖训,不曾欺压盘剥辖内百姓,老侯爷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不闻不问。

一晃十来年,他独居在夷简阁, 目光平和浑浊,仿佛万事都不关己。

而此刻,那双堆了皱纹、时常垂着的眼皮抬起来, 老侯爷一改往日姿态,眼神竟自锋锐威仪, 颇有几分震慑人心的味道。梁元辅见惯了父亲这些年的消沉姿态,乍见之下, 略感意外, 愣了一瞬才道“父亲这是何意”

武安侯不答反问, “方才来拜访的, 是萧家的人”

见梁元辅不答, 武安侯爷冷笑了声, “还是这样藏头露尾、鬼鬼祟祟”

这话梁靖听着没觉得怎样,梁元辅神情中却露出点不自在来。

“也不是鬼祟,不过商议要事,来去匆忙。”他说。

武安侯爷听罢,哪会看不出来这是遮掩开脱他眼底的嘲讽之意更浓,道“商议要事还是跟从前一样,说皇上要拿他府上开刀,等他萧家倒了,会挨个斩除世家。又劝你跟他一道在政事上使绊子,胁迫皇上退让。对不对”

这话虽是猜测,却正合萧家的意思。

当年出了韩太师那件事时,萧家便是拿这话来危言耸听,将各处世家都拉到船上,去胁迫景明帝。彼时梁元辅便是信了此言,见武安侯有意要保韩太师,便串通弟弟梁元绍,瞒着武安侯,往韩太师身上踩了一脚,造出各处世家皆欲除韩太师而后快的情势。

景明帝纵然坐拥天下,朝堂政事也需借各处官员之手,迫于无奈,退让割舍。

那件事后,别处世家岿然不动,倒是萧家尝到甜头,将女儿捧成盛宠贵妃,将外甥扶持起来,与东宫分庭抗礼,俨然一副唯我独尊的姿态。

回头再看,当初那些助力的世家,倒成了他萧家的垫脚石。

梁元辅听得出武安侯语气里的嘲讽,也知道老人家对他当年欺上瞒下的事怀有芥蒂,只摆出恭敬态度,道“萧家的忧虑,其实有几分道理”

“有屁的道理”武安侯不待他说完,便厉声打断。

他毕竟有爵位在身,又是尊长,不好怠慢,且旁边有梁靖门神似的守着,梁元辅也不敢放肆,当即拱手道“父亲还请息怒。儿子是觉得,唇亡齿寒,世家本就同进同退、共荣共辱,若萧家被连根拔起,我等也难自保。”

同进同退、共荣共辱

这话搁在十多年前,武安侯或许还会琢磨琢磨,如今却是将萧家那点心思瞧得透彻。

遂冷声道“他萧家遭难,便拿出这般说辞,先前春风得意时,怎不提共荣共辱玉琼在永王府上这两年是个什么情形咱们府上办事时,他萧家何曾真的帮过少在我跟前睁眼说瞎话”

梁元辅方才只是随口搪塞,被武安侯直言点破,脸上登时有点赧然。

他也不是傻子,世家固然曾拧成绳子,等风波过去,却也常争夺利益京城里皇帝的恩宠和信重、永王府里女人们的地位尊荣、京城外的地盘势力、六部流出来的肥差银钱,拢共那么点好处,几家争来争去,不过是此消彼长。

这道理在场三人都明白,梁元辅没法辩驳,只好道“是儿子说得不妥当。只是萧家若倒了,难免唇亡齿寒。”

武安侯气势上占了上风,也没穷追猛打,只盯着儿子沉声道“这回萧敬宗受惩,是他萧家咎由自取平日里卖官鬻爵、欺上瞒下,更甚者盘剥百姓、草菅人命,放任门里干出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难道还要咱们帮忙兜着别说要他萧敬宗入狱问罪,就是把他萧家的爵位摘了,阖府问罪,不也是应该的么”

许是太久不曾言辞厉色地训斥,他怒斥罢,竟自咳嗽起来。

梁靖忙帮他揉背理气,梁元辅却是站在那里,神情微愕。

萧家的事,他本就稍有迟疑,欲与兄弟商议后拿主意,老侯爷这话摔过来,便如当头棒喝,一瓢凉水似的浇到梁元辅头上。

他与萧家交情未必笃深,当初踏上那条船,也是觉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怕景明帝真的大刀阔斧,不管青红皂白将世家斩除殆尽。但这些年朝堂上死水无澜,世家各逐利益,萧家的作为他也都看在眼里。

平心而论,萧家那些罪名按律法来办,足够取萧敬宗满门的脑袋。

屋中一时哑然,梁元辅自觉理亏,倒了温水递过去。

武安侯爷也是个倔脾气,这十来年跟儿子存着芥蒂、时常别扭,而今见了那温水,也不肯接。但他终究上了年纪,身子又没能保养好,这一通咳嗽直闹得脸红脖子粗,肺管子都快咳出来了,也不肯接水。

末了,还是梁靖接过去,送到他唇边,老人家才肯喝两口。

梁元辅躬身,瞧着咳嗽得身体微颤的父亲,心中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