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父母离世,儿女尚且在孝期,理应穿戴素色孝服,忌讳走亲访友才是,只此番纪家家中已然无人,只剩下两个黄口小儿,前来投奔姨母实属无奈之举,忌讳暂且不论,赶来霍家时,纪鸢一行一切从简,甚是低调。
因是前来投亲,纪鸢姐弟俩不好全然穿戴白色孝服,不过在衣饰上都尽量挑拣些素净些的罢了。
原本在来时的路上,纪鸢还忧心会不讨喜,却未料到,姨母的装扮甚至比起她们姐弟俩有过之而无不及。
纪鸢对尹氏的好感就是从这第一眼开始的。
而第二眼定睛瞧去,霎时纪鸢眼圈里的眼泪便不由自主的滚落下来了。
***
只见远处的年轻妇人,瞧着约莫二十七八,身材纤瘦,雪白的脸上生了一双干净清澈的杏仁眼,她眉毛略淡,不过随意用画笔勾勒了两下,却美目流盼,别有一番韵味。
尹氏是个美貌的妇人无疑,却不是那种第一眼就能够震撼世人的那种,她属于那种毫不张扬,温婉淡然,却越看越有味道的那种。
而真正令纪鸢惊诧并不是尹氏的美貌,而是,那种皮囊下与纪尹氏一般无二的姿态与神,韵。
明明眉眼、五官无一处相似
纪尹氏是个柔得能够滴出水的女子,即便当了娘,依然保留着少女时期该有的天真娇憨,而尹氏不同,她温婉、淡然,身上有种与世无争跟随遇而安的宁静温和的气质。
可偏偏两人相貌相去甚远,性格气质又截然不同,却偏生却给人一种尤为相似的感觉。
那种骨子里、同一个娘胎肚子里带来的相似感,令纪鸢见了忍不住潸然泪下,只觉得仿佛看到了离世的娘亲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
纪鸢对尹氏瞬间便产生了极为浓重的亲近及依赖感。
大抵终究是血浓于水吧。
“姨母”
纪鸢眼眶发酸,立马不由自主的朝远处的人喃喃的唤了声。
***
而尹氏看到与记忆中妹妹那张一般无二的脸,亦是立马便勾起了幼时的回忆,及对妹妹的思念与哀悼。
想当年,尹家家境清苦,在乡下村子里守着两亩良田度日,全看天家吃饭,家里贫穷,有时天不遂人愿,甚至时常食不果腹。
父母日日在外劳作,尹氏对妹妹小尹氏可谓是既当姐又当娘手把手给拉扯大的,两姐妹之间的感情可想而知。
尹氏十岁那年,父亲下山赶上大雨路滑不慎摔断了腿,家里没了劳动力,从此一贫如洗。
母亲无奈,只得将尹氏卖到镇上员外的家中当烧火丫鬟,签了两年的活契,换取了五两银子给父亲看病。
两年过后,父亲病重开始一病不起,家中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母亲于心不忍,然满心无奈故,只得技重施,红着眼又欲将八岁的小尹氏卖到县城有钱人家做丫鬟。
小尹氏生性单纯老实,没有任何心眼,活像一只不知世事的小白兔,尹氏从小对其百般宠爱,不忍将妹妹卖到别家府上受尽欺负,恰逢自己与院外府上的契书到了期限,便自作主张联系了人牙子,自己又将自己给卖了,换来银钱交给家中父亲看病。
后又几经周转,尹氏被二十两银子的高价买到了京城王家,又随着主子王氏陪嫁到了霍家,中间这十余年来,唯有在母亲离世时回乡探亲一回。
对于幼妹,尹氏记忆最深的印象便停留在了小尹氏八岁那年。
跟现如今纪鸢的年纪俨然一般无二。
因纪鸢的相貌随了尹氏五六分,咋看之下,只觉得当年宠爱的小妹又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
尹氏瞧了登时一阵鼻尖发酸。
“鸢儿,是是鸢儿罢”
尹氏立马几步上前,一把拉住纪鸢的手,泪也随之滚落了下来。
素未谋面的二人,因为生命最为重要的亲人,紧密的牵绊到了一块儿。
姨侄两人搂在一起抱头痛哭。
瞧得周围所有人随之动容。
刘氏从腰间摸出帕子往自己脸上抹了抹眼泪,末了对着尹氏劝道“主子,此处正当风口,您久病初愈,当心吹坏了身子,表小姐与表少爷赶路千里风尘仆仆而来,怕也早已经累了,咱们快快进院,进屋子里头叙旧吧”
听到刘氏提及了表少爷,尹氏立马将目光投向身后徐嬷嬷怀中的鸿哥儿。
鸿哥儿之前在马车里醒了一阵,进霍府后,被这七绕八绕的,趴在嬷嬷肩上又双眼迷瞪、昏昏欲睡了起来。
尹氏一边拿着帕子拭泪,一边小心翼翼的去摸鸿哥儿的脸,双眼往鸿哥儿脸上细细瞧了又瞧,便又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嘴,垂泪呢喃着“跟她阿娘小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一样迷糊,一样酣睡”
说到这里,尹氏红着眼,又是哭着又是笑了起来。
***
鸿哥儿迷迷糊糊的醒来,见了尹氏,只含含糊糊喊了声“娘亲”
末了,鸿哥儿伸出两只小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