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公主御下极严,他手中没甚闲钱,这半锭银子,还是刚发的秩俸,尚未暖热,便被他用来买红糖。
李夜城看了看被他放在案上的银子,心中有些惋惜。
许裳上次说雍城的戏曲儿颇有一番风味,他准备存些钱,带许裳再去听小曲儿,如今看来,怕是不能够了。
李夜城收回不舍目光,抱着红糖出了铺子。
战马听到他的脚步声,撒欢跑过来,蹭着他的衣袖,拨拉着他怀里的东西,像是在看他带了什么好吃的回来。
红糖的味道传入战马鼻孔,战马嫌弃地打了个响鼻,不再蹭李夜城了。
李夜城抬脚踹了一下战马。
“给许姑娘的,别乱蹭。”
许裳虽与他们同吃同住,不喊苦,不喊累,但他知道,天下的贵女不管性情如何,骨子里都是爱干净的,许裳也一样。
比如说,一场硬仗打下来,事后将士们累得东倒西歪,只有巡逻的士兵还有些精神,其他人全部歪倒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只有许裳端正坐在一旁,用腰间水壶里的水冲洗着盔甲上的血污。
小日子里的女人总是格外敏感的,口味也与寻常大不相同,他怀里的红糖是给许裳的,不能被战马糟蹋了。
李夜城牵过闹着小脾气的战马,翻身上马,天边星河粲粲,给他披上一层银装。
李夜城回到营地,众将士们大多睡去,只剩下放哨的士兵与巡逻的卫队。
副将见李夜城回来,还了指挥权,又见李夜城怀里抱着红糖,忍不住挑起了眉,笑道“少将军这是馋了”
李夜城颔首,并不多话。
副将见李夜城不愿多说,便也不再多问,交还指挥权后,便离开了李夜城身边。
副将走后,李夜城来到伙房。
伙房的人早就睡下,李夜城就着星光捡了做饭的铁锅,冲刷几遍后,才将红糖和水放在锅中,架在篝火上烧着。
不多会儿,红糖水沸腾起来,李夜城取了许裳用的杯子,将红糖水送到许裳营帐。
“醒醒。”
李夜城摇了摇许裳。
或许是睡了很长时间的缘故,许裳不再是他刚才见过的昏迷不醒模样,在他的摇晃下慢慢睁开了眼。
李夜城将枕头往许裳身下掂了掂,漠然说道“我煮了红糖水,你起来喝两口。”
烛火昏黄,许裳的脸无声地红了。
李夜城亦有些不自然,道“北狄人不见踪迹,我们可以晚一日出发。”
“你明日不用早起。”
“嗯。”
许裳轻轻嗯了一声,垂眸喝着红糖水,长长睫毛覆在眼睑上,似乎颤了颤。
“多谢。”
许裳的声音极轻。
李夜城耳朵动了动,略微颔首,起身出了许裳的营帐。
那夜之后,他与许裳的关系似乎拉近了许多。
时光匆匆如流水,他攒了三个月,终于攒够了可以请许裳听小曲的钱。
李夜城便去找许裳。
长公主说过,许裳一个人在雍州城不容易,又是一个女儿家,让他闲暇时间多带许裳玩玩转转,莫整日里闷在校场上。
韶华正好的女孩儿家,不能整日里与一群糙老爷们为伍。
李夜城将长公主的话牢牢记在心里,攒够了钱,便带着许裳吃喝玩乐。
只是可惜,长公主御下实在太严,他又是长公主的心腹,长公主对他是严上加严,生怕他手里有了钱,便与其他男人一般逛窑子鬼混。
为了杜绝这种行为,长公主将天子对他的赏赐死死地卡着,并不给他,除了每月的几两银子外,他委实没有别的来源。
戏曲儿在华京城颇为常见,但在雍州城却是稀罕物,打赏吃茶必不可少,在里面待上一日,便要花上八九两银子。
他攒了三个月,终于攒到了十二两银子,除去听小曲儿的钱,剩下的,还能给许裳买上一支簪子他之前瞧着战场上捡来的一块木头料子颇好,便用匕首雕了一支簪子出来,可惜还未送出手,便被长公主瞧见了。
长公主说实在太丑,许裳母亲是公主,父亲是君侯,自小锦衣玉食养大的世家女,怎会瞧得上这般粗糙的东西
长公主让他歇了送许裳的心,让他为人不要那么小气,去城里的铺子买一支回来,又花不了几个钱。
他觉得长公主的话说得很有道理,便把木簪子收了,揣着刚暖热的十二两银子,去了雍州城的首饰铺子。
琳琅满目的首饰晃花了李夜城的眼,李夜城犹豫半日,选了一支与许裳气质颇为符合的玉兰花簪,问铺子老板道“多少钱”
铺子老板伸出一根手指。
李夜城便从袖子里拿出最小一块的银锭子,掂了掂,大抵有一两多,便扔给老板,颇为大气道“不用找了。”
说完话,他拿着玉兰花簪子便往外走。
还未走出店铺,他的衣袖便被老板拽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