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也是第一次哭得那般撕心裂肺。
再后来,她大病一场,姐姐从宫中下降谢府,轻抚着她滚烫的额头,柔声安慰道“那些人都该死,他们是想抓了你,以此来威胁我。”
她木然点头,眼里再流不出一滴泪。
后来的后来,她刻意忘记好友,忘记曾经相伴的十二年,她告诉自己,一切都是假的,只有好友想害自己是真的。
这样的话在心里说得次数多了,她自己便忍不住信了起来,只是再见宁王时,她仍是忍不住打哆嗦。
她不知是怕,还是什么。
那一夜的场景,是她一生的噩梦。
姐姐见她如此,有宁王的场合,便不再叫她参加。
日子便这样一日一日地过,她用了一年时间,终于克服了对宁王锥心刺骨的畏惧,可是宁王,又一次将她扯尽深渊。
她身边的朋友也好,用惯了的丫鬟侍从也罢,一个一个死于宁王手中,那夜华灯初上却血流满地的恐惧,再次笼罩了她。
宁王这个人,似乎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这一次,她没有用一年的时间去接受,她用了一个月,便接受了身边人死去的事实。
偶然再见宁王,她已不是害怕到说出来话的模样,她抬起下巴,看着面前俊美若天神的男子,淡笑道“多日未见,宁王殿下可好”
宁王凤目微挑,笑了笑,道“多谢七姑娘挂心,本王很好。”
她便笑了笑。
很快就不好了。
她要杀了宁王。
可宁王武功太高,行事又颇为狠辣,无论她出多少两银子,都没有人敢去刺杀宁王。
刺杀不成,她便想了下毒的计谋。
她花重金让随从们给她弄来一种毒药,见血封喉,最是毒辣。
她让宫人下进宁王喝茶的杯子里,宫人吓得连水壶都摔了,趴在地上对她磕头不止,求她绕过自己的性命。
一群胆小鬼。
她心中腹诽着,将宫人打发走,取了茶杯与紫檀木的托盘,装作自己给姐姐冲泡茶水。
她将没毒的茶捧给姐姐,姐姐拂了拂她的发,说她长大了,懂事了。
宁王坐在姐姐下手,眸光潋滟,眸光微扬,随口附和着姐姐的话,说着赞美她的词。
她听着那些词,只觉得宁王委实阳奉阴违不用心。
谢家的人个个高挑,偏她是个小矮子,她生平最恨旁人说她矮,宁王却说她窈窕精致,分外可爱,这不是变着法嫌弃她矮吗
她心里气急了,正欲发作,又想起自己端着毒茶,便硬生生将心中怒气压下去,皮笑肉不笑向宁王道“宁王也是越发风流了。”
“听闻华京城不少贵女都为宁王殿下犯了相思病,一个个哭闹着非宁王不嫁。”
“瑶瑶。”
姐姐嗔道“方才姐姐还夸你懂事,怎地一会儿功夫,大小姐脾气又上来了”
“快,向宁王赔不是。”
“贵女们犯了相思病这种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说的话”
她撇了撇嘴,只好不情不愿地向宁王赔罪。
姐姐什么都好,只在宁王事情上不好,让她忍不住怀疑,宫人们传的流言是真的宁王清隽无俦,而天子,则是一个糟老头子,姐姐才三十出头,哪怕做了皇后,也是不甘守着一个糟老头子过日子的,便相中了宁王,对宁王听之任之。
她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时,脸都气白了,将乱遭舌根的宫人们狠狠责骂一顿。
宫人们说的是假话那还罢了,若是真话,她更要除去宁王这个祸害了。
她只知道有祸国殃民断送大好江山的西施妲己与褒姒,还是第一次见男的能霍乱朝政与后宫的。
这样的宁王,早死一日,都是大夏的祖先开了眼。
本着这种心理,谢瑶道完歉,便将茶水递给宁王,道“刚才都是我不对,这杯茶送给你,就当向你赔礼了。”
宁王眸光微转,落在她手中的茶水上。
她怕宁王看出端倪来,便不断催促宁王。
宁王说茶太烫,放一放再喝。
她心中不喜,面上便表露几分来。
宁王便笑了,端起茶杯,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她长大了嘴巴,心跳骤然加速。
宁王饮完茶,放下茶杯,潋滟眸光映着窗台斑驳日头,清凌盛气似骄阳,道“如何”
“七姑娘可还满意”
她想着宁王快要死了,终于对宁王笑了笑,笑意抵达了眼底,道“满意。”
“再没有比这更满意的了。”
她的大仇,终于得报了。
可是宁王并没有死。
他与往常一样,笑着与姐姐说话,笑着与姐姐辞行,半点也无濒死之人的痛苦。
宁王修长身影消失在长廊,她连忙追了上去。
宁王停下脚步。
日头西斜,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