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朝政,这对于最讨厌后妃干政的朝臣们来讲,是件好事。
清河崔家已经倒台,崔家女入宫,没有强势的母族作为依靠,很难在后宫翻起风浪。
朝臣们对于天子独宠薛妃的事情早就看不过眼了,如今来个崔家女,分一分薛妃的宠爱,对于朝臣们来讲,他们是非常乐意的。
崔家女刚入宫便封了美人,又住在薛妃旁边的猗兰殿,只怕其中还有朝臣们的推波助澜。
程彦道“她刚入宫便得此宠爱,只怕薛妃容不下她。”
李斯年笑了笑,眼底浮现一抹极浅的狭促,道“那可不一定。”
“说起来,这位崔美人,与咱们的薛妃娘娘还是旧相识。”
程彦有些意外,奇怪道“薛妃长于武阳,崔家女长于清河,她们俩怎会认识”
李斯年轻啜一口茶,眼底眸光潋滟,道“人活一世,谁心里还没些秘密”
“咱们的那位薛妃娘娘,心里头可是藏了不少东西。”
程彦对薛妃的秘密丝毫不感兴趣,而是问道“她既然与薛妃相识,又怎会替你做事”
她之前不赞同李斯年给舅舅塞美人,一是耽误那人的一生,二是她觉得委实浪费,她舅舅三十好几的人了,纳一个跟她年龄相仿的小女孩,实在糟蹋。
但崔家女不一样,她之前嫁过人,想来年龄不会太小,又是走投无路才入的宫,入宫是她最好的选择,也算不得蹉跎一生。
“相识不代表一定交好。”
李斯年轻笑道“此事你无需担心,我自有分寸。”
“薛妃娘娘独宠后宫太久了,来个人分一分陛下的心,才能让她看清当下局势。”
李泓正值壮年,她的儿子未尝没有问鼎帝位的可能,可为了东宫之位,便与他的小翁主为难,便是愚不可及了。
程彦听此,便不再多问。
李斯年做事,从来是万分妥帖,让人寻不到一点错处的,如果非要鸡蛋里挑骨头,那大概就是他行事过于狠辣些,眼里瞧不到人命。
可这一点缺点,也在她的熏陶下慢慢纠正过来了。
想到此处,她心中颇有成就感纵然李斯年不曾将她引为知己,纵然从不曾唤过她的名字,开口闭口总是小翁主,但她还是影响了他,一点点在改变他。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他会完全放下心里的防备与偏激。
程彦很是期待那一日的到来。
李夜城封侯,李斯年恢复身份,舅舅不再对薛妃偏听偏信,一切的一切,都在往好处发展。
想起李夜城,程彦忍不住问道“对了,杨奇文那里如何了”
她很是怀疑,将许裳运送军粮的事情透露给北狄的那个人,便是杨奇文的暗桩。
若不是她担心李夜城遇害,及时赶到雍城,化解了北狄的阴谋,只怕此时许裳已经不在人世了。
不仅许裳,还有方城,与方城的数万将士与百姓。
做出这种通敌叛国事情的人,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想起战场上的凶险,程彦声音冷了一分,原本控制不住的睡意,也被此时心头的怒火冲散了许多“他的暗桩到底是谁”
她的声音刚落,便看见李斯年修长的手指伸了过来,落在她的发间。
李斯年掌心温暖,揉了揉她的发,轻笑道“我的小翁主,你可以不用这么累的。”
程彦微微一怔。
微风拂面,李斯年身上特有的月下香清香幽冷,漫不经心闯入她的鼻尖。
她对李斯年突然间的动作有些意外,蹙眉去看李斯年,李斯年眸光温暖,潋滟如一池春水,里面有着她看不懂的神色。
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其他东西。
她看不明白。
李斯年的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像是溪水扣在岩石间,听了让人舒心得很“有我在,你在担心甚么”
程彦心头一软,恍惚间,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种她一个人在黑暗中走了许久,她想歇歇脚,却找不到可以暂避风雨的落脚处,只能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李斯年的笑,像是突然照在她身上的阳光,在她单薄的肩上披上一层衣裳,让她一直惶恐不安的心,慢慢镇定下来。
她孤身一人来到这个世界,母亲也好,外祖母也罢,她们的灵魂并不相通,她们的追求也各不相同,哪怕她们很疼她,很在意她,她依旧是孤独的。
可有了李斯年,她便不再孤独了。
他懂她的伤心失落,懂她的天马行空,从不问她脑海中奇奇怪怪的想法,无论她做了什么,他都能理解接受。
她和李斯年的灵魂,是相通的。
不是她待李夜城的那种兄长之情,而是另一种复杂的,但又纯粹的感情。
李斯年温热的指腹拂过她的脸侧,声音响在她的耳畔“杨奇文的暗桩我已经知道是谁了,只待长公主大军还朝,我便将他绳之以法,让他再也威胁不到李夜城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