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得落针可闻的竹林中, 一位身披暖白罩衫的俊俏公子,正跌落在另一位穿着一袭冷白的贵公子怀中,两人挨得很近, 呼吸相错, 双眸眸光不期而遇。
一阵静默之后, 齐天佑才平复下内心的万种猜测, 垂眸,轻启冰冷的薄唇, 像是不习惯太热络“你怎样了”
唐欣见他眸子里似有担忧,瑟缩了一下, 像是不明白一个人的态度为何能转变如此之快。
一个冷漠又凶狠, 还穿着丧服一样在竹林里飘忽的男人, 一个刚刚毫不留情在她背上拍了一掌的男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如此温柔
那种眼神让她疑惑,让她心惊胆战一个男人怎么会用这种眼神去看另一个男人,何况是阎罗一般令人闻风丧胆的他
她轻轻咳了一声, 胸腔剧烈的颤抖。他替她拂去了唇边的血丝,带着一丝疼惜, 生怕她开口牵扯到了别的伤口“不能说话就先不要说。”
那一瞬间, 黑眸中的柔意将所有破坏完美的冰冷掩去, 让他雕塑般的俊美面容更具吸引力。
幽深不见底的黑眸, 倒映着整个竹林, 周围的世界于他而言是如此清晰, 让他甚至以为这是个真实世界。自己与记忆中的轨迹截然不同的举动, 究竟会产生什么影响
这不是记忆,他可以肯定。
脑中渐渐回想起了一些刀光剑影,烈日狂沙下独自往大漠深处走去的自己,回想起另一个世界真实与虚幻的边界,当真如此清晰
或许,他正游走在这条边界上。
想到这一点,周遭的场景像是能感受到他的心情,由清晰的现实质感缓缓模糊,变成梦境般虚幻的飘忽。他整个人悬浮在一片虚无的白光中,渐渐地,一切都看不真切。
不是梦。
是幻。
由心念而生,由心念而灭。
他的心念正是她。
微微阖起双眸,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盘腿屈膝,在半空中纹丝不动地静坐着,想要冲出虚妄的迷雾。久久,直到一缕微风吹拂在他的脸上,自心底窜出一种强烈的不安感,他才缓缓掀开双眸。
变了。
此刻他正如往常一样,正襟危坐在卧房的榻上,烛光轻轻摇曳了一下,让心中不好的预感逐渐发酵。
为什么依然是这样的场景这又是什么时间点依然和她有关么。
“归一。”他突然冷声叫道。
沉寂,无人应答。
他抬眸,看着窗外如钩子一样锋利的下弦月,好看的眉头不自觉轻轻皱了一下,心跳快了几分。
归一不在身边,这是一年到头来都难有的时刻。回想片刻,他恍然想到了什么,指尖有些发凉,甚至惊起了冷汗。
那年,他派归一去渭河一带办事,归一五日未归,回来时却带着一丝喜色,向他汇报他自作主张,亲手刺死了宁安公子。
“备马”他厉声唤道。
渭河属于三不管地带,是罪恶温床、贫民区、白莲会活跃地带,宁安的地下钱庄,在此也有据点。
夜幕降临,灯烛燃起的时候,便是花街柳巷林立小楼的开门时刻。老鸨们见的达官贵人少,在宁安公子踏入楼中的时候,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那个小公子白衣翩翩,丰神俊朗,含笑的双眸带着柔情,举止间不仅仅有一丝江湖侠气,更带着贵公子的优雅,只需看一眼,就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真的是宁安公子”
“是的,他出手可大方了,还没叫一位姑娘陪着。小桃都快贴到人家上去,也不见他上下其手简直和传说的一样”
“话说小桃是新来的”
“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花魁”细碎的声音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渐渐远移。
唐欣轻轻摇着扇子,被身边的“小桃”挽着上楼,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四周。
她原本已有一个绝妙的计划,绕到齐天佑的后方去狙击青衣营的其他人,将他的羽翼一点点除去,消除他的威胁可邹无极听了后,却不太赞同她只身前去,见留她不下,便为她指了这里,说这儿有位高人,必能帮她的忙。
对他的话,她还是存有几分怀疑的。可现如今,不试试的话,就永远没机会。他再怎么说现在也已经和她达成了协议,在利益上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就算他心思诡谲莫测,也应该不会算计她这个盟友。
就在他们经过走廊时,原已杀了个人,完成了任务的归一,正准备跳窗而走,却警觉地发现了外面的动静,还以为是冲着自己来的,不由得顺着门缝看了一眼。
只一眼,就愣住了。
一个漂亮得近乎像妖精的粉衣女子,正搀扶着宁安走过这里
“来,客官这边请。”小桃嘴边勾勒着轻笑,扯着唐欣进了门,而后又小心地关上。一举一动都十分守礼,细长的眼眸带着一丝狡黠,状似不经意地问,“客官今日来的目的,和那群没趣儿的男人不一样,小桃便自作主张请客官进来了,还望客官莫怪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