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木立人低着头,手里的金花不知敛去何处,站在夜色落寞地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声音里的情绪还是那般倔强与不甘。讀蕶蕶尐說網
“不管是第一剑还是最后这剑,你都伤不到我的根本你不是我的对手所以你不敢向我出剑你休想用这等言语来乱我道心。”
柳亦青不停咳血,面色如雪,还有那抹夜色都遮掩不住的怜悯意味“我要死了,先前我没有出剑,以后也不会再出剑,那么,永远没有人知道答案,你也不知道究竟能不能接住我的剑,在今后的修道旅途上,你或者可以制霸人间,可今夜的遗憾会一直伴随着你。”
皇城的墙塌了,到处都是砖块与石砾,护城河里的水静了,被斩断落下的柳枝渐渐向水底沉去,一片死寂里,忽然有花盛开。
那花与夜色仿佛融为一体,没有粉嫩的颜色,也没有灿烂的金边,只是纯粹的黑,花瓣繁密的难以数清,隐约能够分清是朵桃花。
黑桃显现在夜色间,那人也从夜色里走了出来,脸上的银色面具经过数年时间的风吹雨打,不再那般明亮,如旧物般蒙着层模糊的雾面。
就像那朵黑色的桃花一样,此人曾经也有过光彩夺目的金色,只不过现在他把金色都给了别人,把纯粹的黑留给自己,他的衣衫、他的眼神以及他的气息,都是那样的寒冷而厚重,就像砚中快要干凝的墨汁。
柳亦青看着从夜色里走出来的那人,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有些凝重,和先前面对横木立人时完全不同,因为他察觉到了此人比以前更加纯粹,从而更加强大,不禁开始担心起书院里的那些唐人。
隆庆走到夜色,来到皇城前。
横木立人没有任何反应依然盯着辇上的柳亦青。
隆庆看着他有些落寞的背影,还有那件刚刚染上血的青衣,沉默了一段时间,然后望向夜穹里的月亮脸上流露出遗憾的情绪。
今夜西陵神殿向临康城派出横木立人这样重要的人物,出动包括赵思守在内的五名知命境强者,两千重骑千里来袭,皇城四周提前布下强大的阵法,还有他一直站在夜色里。
这般阵势,除了让南晋重回昊天的怀抱、杀死背叛神殿的柳亦青,自然还有些别的想法比如杀死那些前来救援剑阁的强者们。
敢在神殿威势之前对剑阁伸出援手的人很少,准确来说,只可能是书院里的那些人而隆庆判断,最有可能出现在临康城的人是宁缺。
书院依然是要讲规矩、讲道理的,西陵神殿为书院安排了那么多道理,至少当然前书院无法解开那些道理,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神殿剿灭新教,看着神殿北入南晋,却什么事情都无法做。
只有宁缺向来不讲规矩,也不讲道理,所以在隆庆看来今夜他很有可能出现在临康城,这让他感到很满意,同时很期待然而就像横木立人失望于柳亦青的最后一剑没有刺向自己那样,他这时候也有些失望,因为宁缺始终没有出现。
“书院不会来人神殿摆出这么大的阵势,真的太浪费了。”
柳亦青的唇角淌着血,声音却还是那样清楚。
隆庆看着他平静说道“我不认为这是种浪费,因为我不会低估任何对手,尤其是被很多人低估的你。”
柳亦青是柳白的亲弟,少年时籍籍无名,出道战便在书院侧门被宁缺一刀斩瞎了双眼如隆庆先前在夜色里所言,他后来单剑入宫杀死南晋皇帝,掀开了大时代的开篇,但他的声望依然不够高,在很多修行者看来,他远不如宁缺和隆庆,更没有资格接替柳白在人间留下的位置。
但隆庆不这样想,因为他有过与柳亦青非常相似的经历,他也曾经惨败在宁缺的手下,付出极惨重的代价才重新崛起柳亦青双眼皆盲,却能执剑踏破知命门槛,夺剑道造化,他知道这是多么困难的事情,这代表着多么强大的意志。
“你是剑阁的主人,你的剑代表着你的意志,不刺横木,自然不可能真是意气之举,而是因为你要杀死皇帝和那些皇族。”
隆庆看着柳亦青说道“城墙上的那些人死了,南晋必然陷入内乱,短时间内无法恢复平静,神殿想要借用南晋的军力与国力,自然也不那么方便,这便是你剑阁的意志伤己从而伤敌”
柳亦青脸上的白布已残,正在滴血,说道“末六字总结的极精辟,但我对横木说的也没错,很多年前,神殿要宣扬你的神子之名,很多修行强者死在你的手中,如今神殿准备推出他,我为什么要成全你们”
隆庆说道“这正是我所不理解的事,南晋国门已开,既然无力回天,你为什么不选择离开为什么还要替唐人送死”
“多年前,大兄让我去书院洗剑,结果我被宁缺所伤,就此盲了双眼,此后虽然剑心通明,但其实依然没有看透这件事情。”
“可你还是选择站到了书院那一边。”
“不是我的选择,是大兄的选择。”
柳亦青艰难地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懂大兄为什么要帮助书院,但既然你要这样做,那么我便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