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缺曾经在烂柯寺里见过七念的不动明王法身,在荒原里见过那名老僧死前泛起金光的左手掌,明白这种佛宗秘传法门的强大,沉默片刻后说道“离菩提树不远的地方,我曾经杀过一名老僧。”
“死在你手中的是讲经大士。”
七枚大师说道“大士此生多在繁浩佛卷里求智慧,不忍将时间精力消耗在诸外在法门上,所以他的肉身只是修成了金佛。”
“听着已经很厉害。”宁缺看着七枚的手掌,想着先前这名僧人手掌上一闪而敛的那道金泽,问道“难道还有什么比金佛更结实的”
七枚大师说道“佛法万千,不离其宗,修的便是禅念入佛,肉身成佛,无论身心皆金刚不坏,而贫僧已修至肉身威佛。”
“果然是佛门高人,面对敌人居然也能坦诚相告,实在令人感佩。”
宁缺脸上哪有什么感动的神情,露出一丝微讽的笑容,说道“而且断指开悟确实是个极好的故事,您本应该说的更长些细节更丰富些。”
七枚大师微凛,猜到对方可能看出了自已的用意。
“从发现可能留不下我开始,大师您就一直在拖时间,看来有比您这位肉身成佛更可怕的大人物马上就要来到朝阳城。”
宁缺说道“我很清楚自已的实力境界,如果真的空手相争,连大师您都打不过更何况是那位大人物,所以我不能让您再继续拖下去。先前之所以愿意陪您说这些话,听那个断指的故事,是因为我也需要休息,并且做些准备,而且我最终决定还是杀了你再离开。”
话音刚落没有任何预兆,锋利而灰暗无光的朴刀,变成一道灰色的雷霆,轰然破空,向着七枚的咽喉处斩去
七根手指在空中散开,去捉那抹似乎比闪电还要快的刀锋,七枚大师已经做好准备,哪怕让宁缺的刀砍进自已的胸膛,也要捉住这道刀。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宁缺刀势陡变,竟在七枚身前像流水般敛没,然后收回,又陡然转作一把铁锤,重重地砸在地面上
借着刀身传来的反震之力,宁缺双膝微弯,身体一挫,破空而起,背着桑桑跳至断墙之上,脚尖轻点半块碎砖,便向着重重民宅里掠去
断墙对峙开始,七枚做的打算便是拖时间,而宁缺做的打算便是逃走,他根本没有想过杀死这名悬空寺高僧,且不论他能不能做到,就算能做到,他也必然要付出极惨重的代价,到那时还怎么带着桑桑逃走
无论谈话还是气势,他都是在营造一种玉石俱焚一击的气势和氛围,但那些都是假的,都是在为最后一刻的逃离做准备
看着那道掠至断墙之上的身影,七枚沉喝一声,右臂向前一探,身躯竟似陡然变长了一截,手臂更是如此,重重拍向宁缺后背
桑桑被宁缺背在身上,掌风所向,正是她的身体。
七枚落掌之时,面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虽然是冥王之女,但看着只是个瘦弱病重的小姑娘,用她来威胁宁缺,怎么看都不是光彩的行径,和悬空寺高僧的声誉更不相衬,只是除此之外,他想不到任何办法,能够把宁缺留下来。
宁缺没有喊秃驴无耻,假仁假义这些话,因为他来不及喊这些话,而且这些话确实没有什么意义,佛道两宗要杀的本来就是桑桑。他也没有如七枚料想的那般,为了保护背上的桑桑,而被迫转身出刀,从而被七枚和已经跃至空中的十余名西陵神卫再次围困,因为他已经做了准备。
在先前的对话中,宁缺最后才说了真话,利用这段战斗间歇的时间,他在断墙下做了准备,他相信那些准备,能够帮助自已和桑桑逃走。
大黑伞不知何时到了桑桑的手中,展开遮住了她的后背。
断墙里砖缝里夹着一道符纸悄无声息作为一道青烟。
七枚大师一掌击出,小院周遭的天地元气骤然一凝,随掌势而落,威重如山,然而在距离黑伞还有段距离时,那些天地元气却瞬间崩散
无数道极细的无形线条,出现在断墙之前,那些线条锋利到了极点,仿佛可以切割世间一切事物,正是宁缺承自师傅颜瑟的井字符
一名跃至半空的西陵神卫,从侧方向着桑桑露在伞外的腿上斩去,他手中的神赐之刀上忽然响起一连串碎响,刀面上那些闪烁发光的符线,似遇到了什么恐怖的事物,惊闻地灰暗敛没,刀身顿时断成三截
其余掠起追杀宁缺的西陵神卫,警觉地注意到身前空中那些凌厉的切割之意,强行一挫身形,勉强地收住前冲之势,狼狈地四处滚散。
七枚大师也发现了那道凌厉的符意,瞬间想到肯定是井字符,却没有像西陵神卫们那般惊惧退避,而是面带坚毅之色,继续向断墙之上掠去。
只听得嗤嗤无数声轻响,至少二十余道血线,瞬间出现在七枚大师的身体上和脸颊上,残破的僧衣更是被切成了数百片方块,飘落而飞。
烂柯寺一役后,佛道两宗都知道宁缺已经成为神符师,学会了一道极凛厉强大的神符,相较之下,他的井字符虽然也很强大,但还停留在洞玄境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