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卯时
春天的白天来的渐渐早些了,天光透过层层的纱幔缝隙固执的映照在帷帐中的那张拔步床上,轻轻触摸着美人的指尖。
邵循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往身边人怀中缩了缩“有光”
男子便一边摸着她的头发安抚,一边伸了长臂去将帷帐拉的更严密一些。
忙了一个多月,好不容易闲下来,今天没有早朝,皇帝抱着邵循想要多温存一会儿,但是她被那一点光线照醒了之后,却仍是清醒了。
“再睡一会儿罢。”
邵循蹭着皇帝的胸膛,既想顺势偷懒,又记挂着一会儿孩子们要来请安,便磨磨蹭蹭既不肯睡也不睁眼,闹的皇帝哭笑不得。
他轻捏了捏妻子娇嫩的脸颊“要睡就睡,要起就起,做什么来闹朕”
邵循扑簌扑簌的扇了扇睫毛,终于还是挣扎着睁开了眼,她翻身坐起来,又反过来拽皇帝的手“您也起来嘛。”
她这是自己睡不成懒觉,也要拉着他一起。
皇帝没有晚起的习惯,但是偏喜欢逗她,靠在床榻上跟她闹了好半天,才做出不得不起身的样子被她拉起来。
等邵循洗漱完,打扮好了,回过头来看皇帝披了一件淡青色的袍子,正坐在罗汉床上,随意靠着迎枕,冠也没戴,将头发束在身后,借着晨光,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书,低垂着眼睛,任由眼帘将那对浅眸盖住,高挺的鼻梁打下隐隐绰绰的影子。
他看的也不怎么认真,只是打发时间而已,因此感觉周围一旦安静下来便察觉到了,他将书本扣在炕桌上抬头看去,见宫人们不知什么时候都散去了,而他的妻子靠在门边,正静静望着他,神情专注而缱绻。
皇帝心下一动,在与她对视的瞬间就感觉到心底里没由来的涌上来一阵真切的欢喜,温温热热的涌向全身,让他的眼神一下子柔和了起来。
他向邵循伸了伸手“来。”
邵循便提着裙摆走来,将手放进他宽大的手掌中,自然的靠进了皇帝怀里“陛下。”
皇帝摸着她的脸“
都是几个孩子的娘了,竟还跟朕撒娇,方才看什么呢”
他嘴上这样说,但语气中满是密密绵绵的宠溺,比他哄子女时还要温柔十倍。
“我哪里有撒娇”邵循嘴硬了一句,接着压低了声音,非常诚实的称赞道“看您好看呀。”
接着她便感受到了自己依靠的胸膛在震动,皇帝一边笑一边摇摇头“朕都老了。”
是啊,从他们在奉麟阁相遇到现在,十个春秋眼看就要过去了,如今已经是宁熙二十八年,他眼看已经四十过半了。
邵循直起身子,认真的端详着眼的男人,他则双目含笑任她打量。
没有人能够摆脱岁月的洗礼,赵寰自然也不可能例外,他的眼尾眉心上不可避免的被刻上了几道细细的纹路,再不起眼也终归存在着,与十年最鼎盛的年岁相比还是有了变化。
但是邵循不在乎。
她捧着天子的脸,并不避讳的用力亲了亲那些时光留下来的痕迹“一样好看啊”
皇帝虽然早就看开了,仍然被她的称赞哄的心花怒放,面上却十分淡然,点了点她的额头,状似无奈道“你呀。”
他捏着邵循的下巴,想要靠近时却被打断了。
已经五岁的八皇子探进小脑袋来,一点也不在乎打断了什么,他像个小炮弹似的冲进父母之间,大声告状道“弟弟他哭了好吵啊”
跟爱人之间活生生插进来一个捣蛋鬼,皇帝的额角跳了跳,觉得今天可能要多长一根皱纹。
2辰时
后宫的妃子们每隔五日才会来给中宫请安,但是尚在宫中的皇子公主却必须要每天都到。
皇帝存活的儿女中年长的都已经出宫开府,还住在太极宫最大的是十六岁的六皇子赵言杰,之后便是皇太子赵言枢和他三个同母弟妹。
赵言棣和才五个月大赵言桭还跟着邵循住,其余连赵若棠也已经搬到公主院中独居了。
若没有特殊,每天辰正兄妹几个就要一起在甘露殿向母后请安。
说来也令人叹息,赵言枢身为皇储,也是中宫的长子,在七岁离开甘露殿,如今住
在东宫,比异母的哥哥赵言杰离得父母还要远些。
几个孩子挨个跟邵循问好,与她刚说了几句话皇帝就走了过来,坐在邵循身边从赵言杰开始考教功课,他在这上面一向是个严厉的父亲,面三个已经成家的皇子也是被这么教出来的,如今每每想到皇父的脸还面如土色。
只是当着邵循的面,皇帝多少收敛了一些,态度也温和了不少,竟还勉励了几句。
皇帝的儿子中,不算邵循生的这几个,面三个年长虽然性格各有短处,但在学业上都很争气,算得上各有所长,只有赵言杰不算聪明,带了点憨气。
他不是邵循亲生的孩子,来甘露殿走一趟之后还要去看看已经升为宜妃的亲生母亲,这时听到皇后终于说了一句“去见过你母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