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巧了,连着三天的好日子。
路途中,时不时有人到车厢外问一句,有人想见少将军,门外的人一律回答在休息。车停了数次,车厢门仅拉开一次,林骁亲自送了手信,何未见信封上写着“即付丙丁”,想这是要紧的东西,要阅后即焚。
他看信,她瞧他。等信还给林骁。
她在火车的颠簸里,感慨看他“你在南方时,我常后悔没多了解你一些。”
谢骛清和她目光相对“现在了解,还来得及。”
她轻声问“你喜欢吃什么”
他想想“过去爱吃家乡菜,这些年不大吃了。在饮食上,我比较克制。”
“平时喜欢几时起,几时睡”
“常年行军,在睡醒之间没有规律。就算睡,都不太能睡得沉。”
那晚抱着她睡,她稍一动,他就会醒。最后索性不睡了,靠在那儿在脑海里画东征的战图,排兵布阵。后来他在奉天闲下来,想这是日后两人结婚同床的一个难题,不过问题在他,不在未未,须慢慢调节。
“去保定前,读过什么学堂”
“观潮学堂,”他道,“现在已不见了。”
谢骛清为她回忆说“那时在学堂里,常有老师在多地授课,会带来不少反清和民主革命的报纸。家里有请老师,教我海外各国历史和地理。长过十岁,进了父亲的军队历练,再后来就去了保定。”
“你两个哥哥都是这样吗小小年纪就在军队历练。”
他点头“我父亲一生戎马,为人朴素,家训就只有八个字诸子从军,为国尽忠。”
“妈妈不心疼吗尤其”
“每次都很难过。”他轻声道。
尤其是一个个都真正地尽了忠。
车又一路前行着。
“还有一个问题。”
谢骛清等着她问。
她轻声问“过去有过女朋友吗正式的那种。”
他有二十七年的人生路和她无关,太多的春暖秋凉,夏暑冬寒。谢骛清虽讲过大概的轨迹,却没有和感情有关的细节。
他竟在回忆。
须回忆那么久有很多吗
“十八岁那年,二姐安排见过一个女孩子,”那年正是他最盛名时,“后来,他父亲安排刺杀我,之后我去了南洋。”
她像没留神咬了酸杏子,算到牙根上。
“见过几面”她酸溜溜地问。
“两面。”
“她喜欢你吗很喜欢”
“不是很清楚。”他如实作答。
该是喜欢的。谢家少将军权掌一方,功业初成。十八岁的他是何等意气风发,见到那时的他很难不动心尤其还是两家商定好的准夫婿。
火车鸣笛两声,缓慢地停靠在一个本不该停靠的小站旁。
轻叩门打断他们。
林骁进来,低声道“是那位秘书先生。”
谢骛清想了想,点头让人进来了。何未见是个戴眼镜的陌生男人走入,伸手,无声地问谢骛清讨要一张报纸。谢骛清递给她了一份京报,车厢门外站定了另一个男人的身影,何未接报纸到半途中,手微微停了下。是召应恪。
那天从九叔家离开前,婶婶告诉她,召应恪这回来天津是作为谈判的代表之一,专程来接待谢骛清这些将军们的。他是九叔的侄女婿,出公差顺便带了过年礼到九叔家,提前拜年。
婶婶说了这些,还试探问她是否还介意和召应恪的过去。
她和召应恪的事,似乎对每个人都要解释一番。其实除了和亲爹打官司、登报断绝关系之外,何未身上的每一桩传闻都不似表面上见得那般。
当初召应恪在南洋的时,冒险从日本绕路过去,把她带回国后,不久便传回了哥哥的死讯。召应恪立刻和家里说了私下的婚约,召家对何未没什么不好的印象,两人又是自幼认识的,便和何知行商定下日子,等她年满十七岁让两人结婚。
这桩婚事本无波澜,直到何未和何家决裂,闹得满城风雨,召家便有了微词。召家的意思是,百善孝为先,何未如此做实在让未来的夫家没有颜面,须登报认错。何未不肯。此事僵持到了她到十七岁,何未拿出了一份律师拟定的财产归属协议,上边十分清楚写明了嫁妆有多少,余下的都归属于何二家的后人,与召家毫无关系。这个惊世骇俗的财产归属约定,让召应恪的父亲震怒,他们召家倒不是贪财的人家,但何未这种行径闻所未闻,让召应恪父辈颜面扫地,召应恪父亲认为何未拿出这个,就是在说召家已决意霸占何家航运
先是和父辈登报断绝关系,到了这一纸协议,召应恪父亲再无法接受这个未来儿媳妇。召应恪知道何家航运的重要,并不介意在律师见证下签字,无奈老父亲坚持,在其中沟通许久都无果。他问她,可否私下签了,何未没有答应,对亲爹那里的百般算计,她已觉吃力,若还要对抗日后的夫家,实在怕自己应付不来。
召应恪父母坦荡,并不代表召家全是好人。国内法律刚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