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情绪,不畏生死便罢了,为将者当如是。一个战场上的将军,不知怒为何,天大的事,都可云淡风轻对付过去,天大的仇,也能平静讲述。
人的心湖不见波澜,自然显露在面上眼下便是。
这么吓人的伤口,竟像在别人身上,和他无关似的。
他身上有两处伤,一处在腰上,一处在右上手臂,手臂处的伤深可见骨。这是如何做到不被人察觉,且行动自如的难道伤惯了,真能麻木女医生心惊于此,准备处理伤口。她怕麻药不管用,主动用家乡话闲聊,分散他的注意力“天津这两日来了许多政商要员,都在这家饭店。”
“我不是第一次处理这个,”他识破医生的意图,“无须讲话,做正事。”
对方应了,低声说“带来的药,怕”
“怕什么,”他看着报纸说,“死不了。”
何未没骗谢骛清,确有客人要换房。
不过何家每年支付丰厚薪水,雇了专人处理这种事,根本用不到她。
她让茂叔备下车,出发去法租界。
茂叔放她们在街头,两个女孩子走到十字路口的两层帽子店,天刚黑,帽子店竟打烊了。她今晚来一为正事,二为闲事。正事的话,茂叔正在办,闲事便是给莲房买帽子。这两样事情的时间早算好了,她们至少要逛半小时,茂叔才能回来。她思考着,离这里不远,有一家马聚源,倒也是盛名在外的帽店,只是以男人帽子为主,女帽的品类不多。
旋转门旁有个带半扇玻璃的绿漆木门,没上锁,那后头立着个中年男人,透过玻璃看到何未和莲房,把小门拉开条缝“敢问二位,可是何家的人”
问得她一怔。
“老板交待过,让我在这儿等两位。香港过来的电话,订了时间。”
是二叔。她会心一笑。
莲房受宠若惊,自责说,先生远在香港谈生意,还惦记着这么件小事。何未笑着推她进去,让她尽情逛。因二叔给的惊喜,此行在莲房心里变得格外隆重。何未为配合二叔的心意,一鼓作气买了六顶,都是最时兴的下午茶帽和钟形帽,准备回去给大家分。
帽子不大,盒子却不小。店员热情地将六个大盒子摞起来,堆在车上,送出去。
路灯旁,茂叔已等候许久,见她身边有外人,不急不缓走过来,轻声对她说“法租界忽然封了,我们出不去了。”
她意外“全封了”
茂叔点头“出了事,租界里在查人。”
“早知道不逛帽子了。”莲房内疚。
“你不逛帽子,我都要用这些时间取货,都一样。”茂叔安慰莲房。
她轻声和茂叔询问,能用的手段都被试过了,全没走通。最主要他们的货很私密,不可张扬,许多的关系没法用。
店员把帽子盒装上车,看他们杵在那儿,好心安慰,让他们先找个地方住下。何未对店员感激笑笑,心下却像烧了一把火,灼得她背后冒汗。
自己留在这里住一晚没关系,客轮运营不靠她,她在或不在,明早都照常发船。她着急得是取出来的两箱货物,必须送上客轮。这一错过,就要来年春天了。
于半黑暗的路旁,她瞅着青色油漆刷过的路灯杆子,想到那个号码。她低头看腕表时间,这时候,他应当在重温鸳梦不该贸然打扰的。
可此事人命关天,容不得耽误。纠结权衡下,她决定试试他这条路。
何未寻了个有电话的餐厅,给了服务员小费,把电话挪到门外,拨了电话。
“喂,你好,”接通后,她主动、轻声说,“我是何未,想找谢骛清。”
如她所料,电话不在他的房间,接电话的自然也不是他,成熟男人的声音礼貌而简短地回答“请稍等。”
何未靠在金属门边,等回音。
几分钟后,听筒再被拾起“何二小姐是否在法租界遇到了危险”
“没有,没有危险,”她快速说,“法租界关闭了,我被困在这里,想回去利顺德。一共六个人,需带两箱货物走。想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对方问她要具体所在的地址。房间里还有旁人,低声提醒说,只要地址没用,进不去的,需在租界口见。
于是中年男人改口,让她在租界的北口等。
“我个人没危险,请务必转告他。”何未轻声强调。
就算天大的事,她都不愿造成误会,用自己身处险境的理由,迫使他出面。
“卑职明白。”
电话挂断。
何未怕惹人注意,让大家留在距北口三分钟车程的小路上,她独自走去租界口。今日租界封闭紧急、毫无征兆,不止她,还有不少人在木栅栏前,反复和法国兵沟通,人心惶惶。
栅栏被油漆成白色,在夜里极醒目,像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等待网罗要抓捕的人,令人不舒服,阴森森的。
何未立到最边角,在吵闹不绝里张望栅栏外的路。天晚了,租界外的店铺的灯全灭了,远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