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去世了”
“四哥登基了”
农家旧舍里,九月末的夜里,天气已经寒凉了,可是,李承昂却坐在院中自斟自饮,语气低沉,悲伤中又夹杂着愤然。
顾香凝坐在李承昂的对面,目之所及,一片白茫。
弘德帝去逝的消息连一个偏僻的村子都已经知道了,此时,估计全大萧上下应该都已经知道了。但是,李承熙登基的消息应该还没有这么快传过来李承昂会知道想必是有细作在京城。
李承熙登基,想必会大肆清理李承昂的残存势力,李承昂会愤然也很正常。
而他语气中的沉重应该是因为弘德帝的去逝。
不管怎么说,弘德帝都是他的父皇,可是,他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上。
“你觉得我是因为父皇的死而悲伤”,李承昂怪异地笑了起来,“他在临终前亲自将我逐出皇室,贬为庶人你觉得我还会为他的死而伤心吗”
“你知道吗”
“他就是一个冷血之人,妄为人父。”
“他忌惮长成的儿子们,以太子之位为饵,引得我们兄弟相残、互相厮杀,他坐收渔翁之利我们成年的兄弟五人皆是他的棋子”
“李承熙以为父皇真的疼他吗”
“他也只是一只棋子而已”
“在这场夺嫡之争中,他没死是他命大”
“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一开始就立他为太子”
“他五岁那年被太子骗到香料窖里,整整关了一天一夜,命都差点丢了,父皇若真的是疼他,为什么不让太子一命偿一命”
李承昂神情激动,艳丽的脸上眼尾薄红,神色悲愤。
顾香凝搂了搂身上的粗布夹袄,淡淡地看了李承昂一眼,“你哭了”
纵使李承昂说得狠绝,心中充满怨愤,可是,眼角的泪证明他虽然恨着弘德帝,但是,他的心里也依旧敬爱着他的父皇。
说假话有意思吗
骗自己好玩吗
外面这么冷,她并不想陪李承昂在外面撒酒疯。
若是她被冻病了,鬼知道李承昂舍不舍得给她请大夫看病。
身体是自己的,未来还不知道要有多少千难万险在等着她,她可得好好照顾好自己。
哪里有心思给一个随时随地可能要他小命的绑架犯当解语花
李承昂猛地僵住,面上闪过一丝狼狈,似是在讲给顾香凝听,你像是在说服自己恨着弘德帝,“小的时候,我很羡慕大哥和四哥。”
“因为,只有他们最受父皇的关注。”
“父皇将他的爱给了太子,殷殷期盼太子可以当个好太子,扛起大萧的江山,担负起肩上的责任。因此,对太子百般严厉。可是,父皇却将宠给四哥,对四哥百般宠溺,无论四哥犯了什么样的错,都不曾受到过责罚,否则也养不成四哥嚣张跋扈、肆意妄为的性格”
“二哥和三哥年长也曾得到过父皇一些些的注意和关心”
“只有我”
“只有我”
李承昂的声音越说越小,低不可闻。
顾香凝发现一向妖冶狠辣的李承昂此时竟脆弱无比,茫然、委屈、痛苦,宛如稚子。
“从小被忽略着长大母妃也不得宠爱”
“我很小就知道我与前面的哥哥们不能比父皇看不到我看不到就看不到吧我喜欢赚钱赚钱我也挺开心的”
“谁稀罕他那廉价的关心”
李承昂低低的嗤笑了一声,好像真的不在意一般。
可是顾香凝却知道,李承昂是在意的,极其的在意,甚至在他的心底最深处留下了被嫉妒腐蚀的难以愈合的伤口。
否则李承昂今天也不会如此失态。
不过,顾香凝好奇的却是,“既然,你并不在乎,也知道自己不受关注,为何还要去争那个位置呢”,你不是看得很清楚吗明知道弘德帝在用养蛊之术,为何还要凑上去被利用
如果,李承昂肯一直安安份份,那么就算是李承熙上位,他也可以当个富贵闲王。怎么会落得如今这个被逐出皇室、贬为庶人的下场呢
看李承昂其人也不像是醉心于权力之人啊。
若是他追逐权力,那他就不会一直和商贾混在一起了。
就像这次养的私军,若是,李承昂有心那个位子,早几年就开始豢养私军,那么,李承熙能不能活着出江南,就真的两说了。
李承昂端起酒杯的手一顿,眼神暗了一下,没有说什么,等他再抬眼时,先前的茫然和脆弱已经消失不见,又瞬间恢复了往日的妖冶邪气,“四哥登基了,若是你没有被我绑走,现在说什么也得是个昭容了吧”
“若是你当初没有四处乱跑,就不会被我劫持,说不定连妃都当得”
“怎么样”
“后悔吗”
所以说,皇家的龙子凤孙都是不值得同情,这不只片刻的功夫,人家便已经恢复如常了,甚至还能出言嘲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