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觉,有金光从茂密的树冠上方穿刺而入。
李鹍的哭泣也逐渐由抽泣转为抽噎,他时擦拭眼泪的衣袖早已湿变颜色,就连蒲扇般的大手上也沾满泪痕。
他侧对沈珠曦和李鹜,靠坐在一棵大树下。
李鹜坐在一块大石头上,双腿岔开,两手搭在膝盖上,一动动地看伤绝望的李鹍,就这么沉默地看一夜。朝阳透过树冠的缝隙,落在他布满血丝的眼里。
坐在一旁的沈珠曦样一宿睡,她牵李鹜的手,用紧握的力量来默默陪伴他。
随金光灿烂的朝阳从东方升起,沉重的僵局终于被破。
李鹜张开口,沙哑道“你真的想”
李鹍注意到,他就又问一遍。
“”
李鹍抬起肿得像核桃一样的大眼,点点头。
“说话”李鹜重声道,“是是想,哪怕变聪明你依然是你,你还是宁愿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像现在这样”
“才是我”李鹍带哭腔大声反驳。
“那怎么会是你”李鹜说,“你还保留从前的有记忆,怎么会就是你呢”
“一样,一样我把大哥的记忆放到猪猪上,猪猪就是大哥吗难道”
“这是两码事我和沈珠曦,从一开始就是一个人”
李鹜面带怒色,李鹍依然寸步让。
“我和假雕儿,也是一个人”他急得哭跺脚,像明白李鹜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事情都理解,“想考武状元他,我保护弱他,我我只保护大哥嫂子,三弟还有蕊喜欢睡懒觉我,喜欢吃下水我,喜欢玩蚂蚁我,喜欢爬树我,喜欢芋子饼我喜欢很多很多,他都喜欢的,是我”
李鹍泣成声,粗糙的大手断摸眼睛里落出的泪珠,他哽咽道
“喜欢蕊的是我”
李鹍委屈悲痛的沙哑哭声在空旷的林中久久回荡。
沈珠曦为难地看向李鹜,他一动动沉默一会,终于从大石头上起。
他拉沈珠曦走出两步,停下来转头看留在原地无适从的李鹍,气道“还跟上来我下面自己吃”
“、变聪明”他抽抽噎噎地问。
“变”李鹜说,“你自己选的路,以后就是后悔,爬也要跟老子爬完”
李鹍又惊又喜,挣扎从地上爬起来,嘟囔说
“我爬,我爬,一定爬完”
见他这副忍俊禁的模样,沈珠曦含泪光笑,等他走到面前后,她轻轻拍拍他后背蹭上的泥土,轻柔道“走吧,一起回家。”
李鹍带泪痕笑,重重地点点头“,一起回家我们一起吃大哥下面”
李鹜一脚朝他蹬出去,李鹍嘿嘿笑一闪,屁颠屁颠地继续跟上来。
孩童生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李鹍因为能吃到大哥下的面而满面高兴,即便泪痕未干,但刚刚的伤和绝望,仿佛都被抛到脑后。
像个孩子,似乎也有什么。
永远纯真,永远干净,永远留下仇恨,永远懂那由己和言由衷。
沈珠曦看眼前的李鹍,渐渐释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李鹍看她一眼,弯腰把头送到她的面前,沈珠曦笑揉揉他的头发。
仅仅如此,李鹍就满足地嘿嘿笑起来。
她认识的,喜爱的,视之为家人的,是眼前这个为一碗面条而开的李鹍,而是那个立志考上武状元,锄强扶弱的李鹍。
她越来越能够理解眼前的李鹍,因为从前的那个李鹍,无论对她而言还是对现如今的李鹍而言,都是陌生的。
那个李鹍会做现在这个李鹍会做的事,反之亦然。
如此,还能说这两人是一个人吗
之后一路,他们再有说过治痴症的事。
三人和外围放风的轻骑队伍汇合,沈珠曦和李鹜共乘一马,李鹍也得到匀出的一匹快马,几人都上马后,李鹜握缰绳,对其中一名轻骑低声交代几句,调转马头往营地的相反方向疾驰而出。十几匹训练有训的轻骑迅速跟上。
“我们这是去哪儿”沈珠曦问。
李鹜扬起一边嘴角“去就知道。”
骏马穿过一束金光,李鹜意气风发的面容如朝阳耀眼,昨夜的消沉与颓废就像旭日下的露水,日光一晒就消失无踪。一直以来,论遇到什么挫折和磨炼,他都能像现在这般迅速重振。一旦下定决,就会瞻前顾后,优柔寡断。
他是野火,是朝阳,熄灭,坠落。
有凝望他的人,最后都会想要像他一样。
做野火,做朝阳,甚至做燃烧过后的灰烬也做随波逐流的无根浮萍。
十几匹骏马一路飞驰,过多久,沈珠曦就见到绒族村落峥嵘的木塔。嘹亮的号声响起,了望塔上的绒族人如临大敌,张弓搭箭,向沈珠曦一行人大声叫喊起来。
李鹜在绒族射程外的地方勒停骏马。
等一会,绒族的吊门放下来,手握长矛的族长带几十名健壮有力的族人走出来。
李鹜和沈珠曦先后下马,向族长方向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