叠好的衣服全都放回衣柜里。披萨盒在地板上打开了。蒋峤西坐在地板上,喝打开了的啤酒,他看林樱桃吃披萨。
林樱桃说“你房东好好啊,还会送夜宵。”
蒋峤西还有点心烦。
他的房东,新加坡人,祖上就在香港做生意,家里有好几栋楼收租。
蒋峤西一个学生,急需用钱,在香港租一间50呎的房子,如果不是帮房东写写作业,做做日常功课,光房租他也吃不消。
同样是二十岁,有人每天奔波打工,有人靠着祖上的余荫,一辈子都不需要为生计发愁。
蒋峤西原本是后者。
他搂着林樱桃睡觉。樱桃喜欢亲吻,喜欢像粘着爸爸妈妈一样,粘在蒋峤西身上,被他抱着。
“全智贤是什么。”她问。
蒋峤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回忆起,他刚刚来租房子的时候,因为没钱,只能给人代写作业。
他和房东一起吃过几次饭,房东有一次问他,头上的伤疤是怎么弄的。
“我说,被一个女孩子弄的,”蒋峤西轻声说,“他说,野蛮女友吗,像全智贤那种。”
林樱桃笑了,她红了脸,听到蒋峤西说“我说,比全智贤漂亮多了。”
“蒋峤西。”
“嗯”
“如果这三年我和爸爸妈妈能帮到你就好了”
蒋峤西听着她的哽咽,他搂紧她的腰“现在就很好了。”
*
蒋峤西二十岁了。
小的时候,他从没有什么假期,除了竞赛就是竞赛。
等到长大了,他仍旧没假期,别的学生都去旅行,去玩,他还要继续打工,攒一点钱。
2010年的这个国庆节,蒋峤西感觉自己放了一场大假。
他并不后悔没早一点儿联系上林樱桃。因为林樱桃这个人,他九岁就认识了。美国她未必肯跟他去,但如果知道蒋峤西在哪里过得不好,她一定会来找他的。
林樱桃这天早晨提着行李,和蒋峤西一起坐在楼下吃早餐。她用蒋峤西手机里新下载的qq登陆了一下自己的账号,她的头像由灰变亮了,后面挂着一个牛逼闪闪的后缀ihone在线。
杜尚瞬间说“我靠,土豪啊樱桃ihone在线”
林樱桃美滋滋道“你羡慕吧”
杜尚问“香港ihone4多少钱”
林樱桃抬起头,问蒋峤西。蒋峤西吃着虾饺“还真不知道。”
林樱桃把自己的qq号退出了,她要蒋峤西登陆一下他的,好加蔡方元建的群山工地小饭桌群。
蒋峤西已经快三年没上过他的qq号了,他在对面直接说了密码,让林樱桃帮他加进群里。密码是科恩一首歌的歌名,连林樱桃的生日六位。
他好友列表里全是省城的老师、同学,还有以前竞赛认识的外校学生。
一登陆上去,软件界面立即就被三年来积压的各种历史消息塞满了。
林樱桃感觉非常棘手“好多人找你啊。”她抬头看蒋峤西,发觉蒋峤西在对面用勺子喝粥,并不大关心,好像这和他没多大关系似的。
蒋峤西本质上,仍是个很不亲近人的人。
这一分钟,也许是因为蒋峤西的头像忽然亮了,涌入的消息更多了。林樱桃划着屏幕,从里面找到了自己,名字是蒋峤西备注的“樱桃”。她点开自己的消息记录,粗略看了一眼,弹出的全都是一大段一大段深更半夜哭着发来的肉麻话,林樱桃赶忙全删掉了。
人一旦幸福起来,就容易忘了不幸福时的自己有多么绝望。起码林樱桃这个人,她是活得太健忘了。
她蜕下了那些不幸福的壳。哪怕未来仍有更多不幸福在等待着她,她仍可以倔强地生存下去。
群山工地小饭桌群是蔡方元在高中毕业那一年建的。群里一共五个人蔡方元、杜尚、余樵、秦野云、林樱桃。老同学天南海北分散开了,每年放假在群里约着一聚,平时就是闲聊聊天。
2010年10月5日,蒋峤西忽然加入,群山工地六个人至此终于齐了。
林樱桃站在机场快线里,她背着书包,行李箱塞满了带回去给爸爸妈妈还有余叔叔、大姑他们的港式点心。来时她只有自己,走的时候她和蒋峤西拥抱着,抱着这个曾在她梦里散作了沙,散作满天萤火的男孩。蒋峤西的手很热,搂着她的背。地铁走得太快了。林樱桃在他怀里抬头和他说话,没说几句,机场就到了。
“我要看你的银行卡。”林樱桃问。
“干什么。”蒋峤西垂下眼看她。
林樱桃说“你给我看看嘛。”
蒋峤西掏出钱夹,里面有张在深圳办的建行卡,被林樱桃看到了。
她记下卡号来。
“我表哥给了我十万块钱。”她说。
蒋峤西低头看她。
“他家房子08年底的时候拆迁了,”林樱桃说,“我大姑现在在北京有好几套房子,还有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