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小,”蒋峤西攥着她的手,带着她一起在港大校园里走,“你看港大是不是很小。”
“我以前以为香港人都住好大的别墅,”林樱桃转过身,对他说,“都特别特别有钱”
蒋峤西搂过她的肩膀来。
在港大读到第三年,蒋峤西不曾带过一个朋友来逛校园。他也很少有时间,有精力,去注意这一切的美。
林樱桃忽然跑到路对面,她用手指地上的花砖“我那天就站在这里,问过路的这些人认不认识你但那天放假,好多游客啊”
蒋峤西站在对面看她。一辆车开过去了,还有许多学生,每个人都在随意地享受他们的大学生活。蒋峤西走到林樱桃面前,他把林樱桃搂到身前来,好像让谁也不能发现她一样。
林樱桃也不是没介意过,蒋峤西从不曾对她表白,不曾问过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从牵手、拥抱、亲吻,从小到大,很多事似乎自然而然就发生了,他们中没有人问,为什么要这样做,他们只是这样做了,两个人心意相通般。
昨天夜里,林樱桃玩蒋峤西的ihone,在备忘录里看到各种英文的上课笔记、账单、医院的琐事。
其中夹着一条笔记,叫樱桃。林樱桃点开,没想到第一句记的是2009年省城市中心附近六个小区的房价,然后是2010年周围的房价。
往后林林总总,各种要花钱的事情,蒋峤西记得潦草,很多缩写,大概他随时想到就记,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整理。
林樱桃站在雪糕车旁边说“我不要去住酒店。”
她从蒋峤西手里接过了甜筒,低头吃了一口,一嘴的奶味。
“我租的地方太小了。”蒋峤西皱眉道。
林樱桃说“不要,酒店那么贵,把钱省下来。”
“省下来干什么啊。”蒋峤西说。
林樱桃抬起樱桃似的大眼看他,又吃了口软雪糕甜筒,她光笑,也不说话,看着像在想什么坏事。
蒋峤西伸手掐了一把她的脸肉。
“省下来给你堂哥治病啊,”林樱桃对他说,嘴唇上有奶,“然后我们就一起回家去。”
*
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生活得这样落魄,蒋峤西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这也属于人之常情。他不渴望别人的帮助,他在很小的时候就学会了自己承受一切,他埋头在数学里,将数学当作剑与盾,来捍卫他自己。
可他目前学的专业也好,过的生活也好,都不是他曾经想要的。
“蒋峤西,你知道吗,”林樱桃抱着膝盖坐在他面前,“笨蛋也有笨蛋的生活,穷人也有穷人的快乐。不是变穷了,生活中就只能有赚钱,不可以有快乐了。”
蒋峤西洗完了澡,他盘腿坐在床上,听穿着睡裙的林樱桃老师给他“上课”。
他听着,总忍不住因为林老师一本正经的语气和表情想笑。
可樱桃的心意,他知道是真的。
“我觉得你一直都有一个很不对的观念,”林樱桃像摸一个幼儿园三岁宝宝的大脑袋一样,捧住了蒋峤西的脸,教育他,“你总觉得,你要坚持,要忍过去,要熬过了竞赛,要去了美国,要治好了堂哥,要多多赚钱,重新过上了以前的生活,你才能生活,才能享受快乐,你这么想是不对的”
蒋峤西说“好,好,我知道了。”
他的手机还放在旁边,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林老师刚才在玩的几只愤怒的肥鸟。
林樱桃近近对上了他的眼睛,观察他的真实想法。林樱桃当然知道,蒋峤西从小养尊处优的,父亲是电力集团高层,他又极具数学天赋,备受追捧。他没有做过穷人,没有折过自尊,他没有任何缓冲的,在即将长大成人那年陷入了一种落魄绝望的窘境,他的骄傲,让他不会对任何人求助示弱。
就连现在,哪怕蒋峤西已经开始试着对林樱桃坦诚一切他仍在努力表现得满不在乎,仿佛很多事情都只是生活中再微小不过的波澜和意外。“我知道。”他对林樱桃总是这样答应。
“蒋峤西。”
“嗯”
租屋的灯关了,只有窗外照进些光来。林樱桃枕在蒋峤西怀里,她被他抱着,问“你堂哥当年到底出了什么事”
蒋峤西沉默了一会儿,没回答。
林樱桃说“不能告诉我吗”
蒋峤西说“我哥被他的下属,从楼梯上推下去了。”
林樱桃抬头看他“下属”
蒋峤西轻描淡写地说“金融危机,被裁员了的下属。”
林樱桃问,那你哥呢。
蒋峤西眨了眨眼“我哥也被裁员了,只是当时他还不知道。”
林樱桃看他。
蒋峤西伸手揉了一下林樱桃的头发,安慰似的对她一笑。
这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林樱桃在毯子里转过身,她抱住了蒋峤西的腰,她感觉蒋峤西把他搂得更紧。
“蒋峤西。”她说。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