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蒋峤西看了她一眼,摇头。
林其乐在他面前撒娇似的“那你再唱一次。”
“你再唱一次嘛”
蒋峤西低头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拗不过林其乐,他就又唱了一遍。
林家没有大人,只有他们两个小孩。
蚊帐里静得很,只有蒋峤西低声在唱一支英文歌。
林其乐专注地望他,屏住呼吸,静静听着。她手捧着那个复读机,新人女歌手的磁带在复读机里悄悄地,无声地转动着。
十一月底,蒋峤西的堂哥从香港寄来一小箱书,其中还夹着一盘莱昂纳德科恩的磁带。蒋峤西带林其乐去他家,他拆开箱子,把那盘磁带送给林其乐。
林其乐说“你英语这么好,是因为你将来想去美国吗”
蒋峤西翻着箱子里剩下的书。
林其乐问“美国要怎么去坐火车坐船”
蒋峤西抬起眼看她。
蒋峤西坐到他睡觉的床上,拉过他的那个方形书包,打开装书的一层,那内侧有一个十公分见方的内袋,十分隐蔽。
这里面藏着蒋峤西的秘密,他从省城来到群山市,这个书包很少离开他。
内袋里装着一张机票,一张1998年从香港去往美国波士顿的机票。
“这是你的机票”
“是我堂哥的。”
林其乐把那张机票拿到眼前看,她其实也看不懂。
蒋峤西身上,有很多东西,很多事情,都是林其乐看不懂的。
蒋峤西把机票拿回去了,放回了他那个隐秘的小空间里。
2000年的冬天,秦野云的爸爸摔倒在自家店铺门前。许多工人早起上班,都看见他的膝盖鼓起一个大包,都不知已经鼓了几个月了,皮肤是褐紫色的。
“老秦,”他们骑着自行车,停下来,“你还是上医院看看去吧”
林其乐他们几个小孩子去上学,也撞见了这一幕。
秦叔叔被很多人扶起来了,他额头都是汗,却坚持道“没事,没事。”
等到放学的时候,林其乐看到秦叔叔小卖铺门口围的全是人。
林其乐背着书包过去,从屋里传来了余樵爸爸的声音。
“咱们做工人的,踏踏实实就是工人老秦,你实话说,你是不是受汪道临的刺激了”
“余哥,余哥,”秦叔叔反而是安抚余叔叔的那个,“我没事,我好着呢我感觉我很快就能好了”
“放你娘的屁”余叔叔骂道,“你现在跟我去医院再不去,我叫警察来抓你了”
“我不去”秦叔叔声音急促,道,“余哥余哥你就别害我了,我不去,我不去,我真的我不能去我要是去了,我就前功尽弃,功亏一篑了”
秦叔叔情绪很激动,余叔叔一样激动。秦叔叔说“我还有闺女野云看着呢,野云在屋里看着呢。余哥,你别害我,余哥,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了”
林电工下了班回来,听说小卖铺出了事,也赶忙过去劝。秦叔叔死活也不肯去医院,他说他马上就能好了,他已经感觉自己的腿能动,脚下有劲儿了,他明年就能回到岗位复工。他说他一辈子都在走霉运,他有预感,预感到他的未来要改变了,他要上层次了。
2000年的寒假,蒋峤西不肯回省城。他暑假不回去就算了,连过年也不想回去。他的母亲梁虹飞觉出不对劲,几次打电话来,蒋峤西都说他想留在群山。梁虹飞强硬,蒋峤西态度更强硬。
梁虹飞说“我听群山工地调回总部的阿姨说,你在群山找了个小女朋友”
蒋峤西握着听筒的手攥了攥。
连蒋峤西都没听说过这种话。
梁虹飞说“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我正好去群山看看你们父子俩。”
梁虹飞定在大年初一来群山。
群山下了场大雪,工人俱乐部前的喷泉结了冰。林其乐穿着新棉鞋,小心翼翼踩到了冰面上。
杜尚说“樱桃,你小心点”
林其乐发现冰面很结实了,就在上面随意地踩来踩去。
工人俱乐部距离秦野云家的小卖铺很近。就在杜尚对林其乐说,他正对着香港电影学习咏春拳的时候,小卖铺里突然爆发出一阵哭声。
是秦野云的声音“爸爸爸”
余班长从工地赶回来,他闯进秦家的小卖铺,二话不说扛起人来就走。“野云”他喊道,“你去找余樵,让他带你去医院”
那天夜里,在群山市人民医院,许多不得不在医院过年的病人都在看新闻联播。
秦叔叔做完了手术,还处在昏迷状态里,被大夫从手术室里推着出来。
秦野云吓坏了,她在病房外面抱着余樵大哭,泪水打湿了余樵身上的羽绒服。
余樵多半也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让她抱着。他抬起头,看电视新闻里的画面。
林其乐用医院的电话给蒋峤西家打过去,没人接。杜尚也跟来了医院,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