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丢她在这儿当人质。
攸桐推测这会儿营救傅昭的人恐怕正往后山摸,若魏天泽出去,凭此人的机敏本事,没准会坏事,总得尽力拖延一阵才好。顾不得对方凶悍,赶紧往旁躲开,怒声道“魏天泽,你这忘恩负义的王八蛋傅家教你本事、重用提拔,傅煜父子兄弟都拿你当袍泽兄弟,哪怕知道你了奸细的身份,也舍不得杀你,留着性命,你却如此报答吗傅煜拿你当朋友,你难道瞧不出来吗你如今恩将仇报,对得起谁”
不高不低的声音,疾言厉色,戳到魏天泽最隐秘的痛处。
魏天泽动作微顿,忍了忍,却仍强道“关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这不叫朋友。”
“是你背叛在先先前傅家对你可有半点薄待傅晖兄弟战死,西院夫人病故,每年去金昭寺进香时他们都带着你,拿你当半个家人来对待如今,你却要拔剑相向吗”
魏天泽不想理她,但这些言语落入耳中,却仍能勾起旧事。
傅家待他很好,甚至可以说是恩同再造,别说旁人,有时连他都忍不住这样想。以至于哪怕捉了傅昭,也不忍下杀手,只命人严加看守,挟持做人质,离开前还特地吩咐不许伤及对方性命。
此刻攸桐专挑着要害责骂,勾起的是旧情良知。
是攸桐劝谏责骂,也是内心天人交战。
但情势所迫,他已没有退路。
魏天泽冷然转身,“傅家提拔重用,是为军务,将我打磨成利剑为他所用,是为私心。男儿昂藏立于天地间,建功立业,各有所求,岂能困在这些许旧事恩怨是非,朝政家事,你能懂得什么”
声音不自觉地拔高,像是说服攸桐,也像是说服自身。
东林寺外,傅煜父子策马如风,面沉似墨,正疾驰赶来。
攸桐那封求救的信递出去,信使还没入城,便碰见了傅煜父子军牢里魏天泽越狱没多久,牢头便察觉不对,惊怒之下也不敢隐瞒,当即遣人报往城里。父子俩闻讯,便忙赶往查办,谁知才出城没多久,便碰见了信使。
漆封拆开,纸条上字句简短,内容却叫傅德清赫然色变,当即递予傅煜。
傅煜岂能认不出那熟悉的笔迹
惊怒之下没再耽搁片刻,问清楚递信的情形,得知攸桐无恙后,稍稍放心,便命杜鹤往军牢去,他和傅德清带几人赶往东林寺。
因攸桐信上将位置写得细致,傅煜父子带人摸过去,轻而易举,负责看守的两个僧人措手不及,被斩杀在当场。却有位在外围盯梢的,瞧见势头不对,忙将鸣镝箭射出示警,待傅煜察觉时,那箭已射往云霄,尖锐的啸声响彻周遭。
这响箭是魏家所用,与傅煜的孑然不同。
魏天泽遥遥听见,心知傅德清已然赶到,脸色骤变。
方才攸桐攸桐满口责备,咄咄相逼,将罪责尽数推在他身上,才忍不住驳斥两句,而后将她困在僧舍,仓促出门。谁知就耽误了片刻功夫,傅家救兵竟已赶来事已至此,单凭乔装已不足以浑水摸鱼,须造出更大的混乱。
魏天泽再不迟疑,按着方才的计划,亲自纵火。
寺里屋舍佛殿皆是松木所筑,各处供着灯油,更是怕火。
魏天泽专拣着要害处动手,不过片刻之间,几处殿宇相继走水,干燥的松木哔哔啵啵,火舌迅速蔓延而上,舔舐殿角飞檐。熊熊火光里,浓烟滚滚而起,寺里僧人香客皆慌了手脚,有人忙着救火,有人忙着逃命,顿时乱做一团。
惊慌尖叫的人堆里,魏天泽浑水摸鱼,仗着那身乔装,迅速往外转移。
路上撞见几位明显是傅家眼线的汉子,都没认出他,谁知才出山门,猛然一支铁箭疾射而来,挟风带雷,卷着森然寒意,直奔他后脑。魏天泽惊觉躲闪,只觉颈侧一凉,那箭簇贴着脖颈擦过,铮然一声,射到石砌的山门,尾羽剧颤。
这般力道,若非傅德清亲至,没人射得出来。
魏天泽惊惧回头,看到鹰鹫般从天而降扑向他的身影时,神情霎时僵住。
竟是傅煜
那位左臂弯弓,右手已抽剑在手,在魏天泽惊愕愣神的功夫里,已然扑到他跟前。
长剑森然袭来,搭在他脖颈上,随后赶来的几名护卫则弯弓搭箭,齐齐将箭簇对准了他。
逃亡的路陡然被阻断,魏天泽万万没想到,远在京城的傅煜竟会出现在这里
他这般乔装,混乱中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有生死交情的傅煜,难怪突袭来得如此精准魏天泽一颗心几乎跌倒谷底,想傅昭和攸桐时,才恢复了底气。旋即转头抬眼,正对上傅煜的目光。
沉厉锋锐,冰寒带怒,藏着责备失望,落在他脸上时,如有刀剑剐过。
那一瞬,魏天泽脑海里划过许多念头,连同攸桐那些责备的言辞,铺天盖地般涌过来。一种近乎羞愧的情绪涌上心头,令他几乎想扭头躲避那目光。他却生生忍住,扛着万钧重压般迎着傅煜的目光,冷声道“拿傅昭换我的性命,如何”
傅煜冷笑,剑锋凑得更近。